一
终于看到七彩云了!
云雾里的那座山峰下,升起了彩色的云气,慢慢散开,把周围的云朵尽数染成了彩色。
我们还沉浸在惊叹之时,山坡上的那些石子早已悬浮在了空中,从我们的脚下,一直延伸到了那个被彩云环绕着的山峰前,在我们和那座山峰之间连起了一条绚丽的天路。
我心里猛一惊悟原来这就是“七彩云”的作用!难道眼前的这个就是所谓的“七彩云梯”?我觉得这种玄妙的现象总是会稍纵即逝,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招呼多吉和加央,急速踏上了面前的这条七彩石子路。
真是太奇怪了,明明看到这条彩石路是旋在空中的,我还正为如何行走而担心着,低头一看,发现我们依旧是站在山坡上,距离那座云雾中的山峰很近很近。更准确一点说,我们本身就在那座山峰下面,没走几步就已经开始上山了。
山体看起来并不算太大,但是让人感到异常的挺秀。透出一股超凡脱俗的神秘。回头望去,彩云和石子路都早已消失,我们住过的那片山坡和林子,已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依稀可辨。
山下的云雾已经变得很淡,现在才看清,原来这座山峰是高高悬在空中的。现在回路已不存在,其实我们也没有什么回路可言,只好壮着胆子,沿着弯弯曲曲的狭长山道向山峰的更高更深处走去。
前面的石壁上,开始逐渐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石洞。洞的前面或者旁侧长着奇形怪状的高大松柏,有一级级石阶蜿蜒连着。石阶交错回转,根本分不清哪条通往哪个石洞,好像山崖上布满了巨大的蛛网,黑色的洞口正如一个个捕获的猎物,静静地挂在网上。石阶非常干净,没有尘埃,更不见落叶和枯枝,像是有人在清扫着,但又不见一个人影。
正当我们迟疑不定时,有一个洪亮而低沉的声音从斜上方的石洞中传出:
“进来吧!难不成一定要我出去迎接吗?当然,你从故地而来嘛,按理也是应该的。可惜,我不方便行动啊!”
声音拖着一波一波长长的回音,久久不散,回荡在山间和云端。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不管他是不是宏海法师,他毕竟是我们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我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算是一个简单的沟通,统一了看法,举步拾级而上。
提到山洞,我们应该算是太熟悉了。一路来,我们不知道进过多少山洞,住过多少山洞。印象中的山洞,总是厚厚的尘土、发霉的泥浆、零乱的石块、断木枯草、潮湿昏暗等等,无不是和凄凉败落的景象联系在一起。而现在看到的这个洞里却是极为干净明亮。也不知是哪来的光源,视物特别清楚。
若大的一个山洞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尊塑像。是一个中年和尚端坐在黑红色的巨大木榻上,微闭双目,表情慈善无比,似乎嘴角还带着笑意,那是一种从内心发出的充满善念和愉悦的微笑。
人常说“礼多人不怪”嘛!出门在外,总是有求于人家的时候很多,礼貌是少不了的,既能够现在迅速拉近双方的关系,有方便以后开口叨扰。
周围看不到蒲团一样的东西,我只好勉强在石地上跪下磕头,送上一份恭敬的大礼。
加央和多吉见我这样,虽然嘴里轻声嘟囔着,有些极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跟着跪了下来。
“请问大师,刚才是你老在说话吗?”
我想,既然自己是冲着宏海法师来的,即便刚才说话的人不是宏海法师,也多半是一位僧人没错,用大师尊称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当然,在问话的形式上,确实是有点简单直白了一点,可我实在是找不到更为准确的第二句话来表达。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生怕对方怪罪起来,好心办成了坏事。
我已经问了好几遍了,始终没有听到有人搭话。这一下,让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只有呆呆地跪在那里,茫然无助地等待着那个声音的出现。
足足过了有十多分钟吧,我感觉自己的耐心都快要崩溃了。猛一抬头,看见面前的雕塑微微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周身透射出一种能够让人绝对信赖的气场:
“让你久等了!是本僧的不是。怎奈,出了一件重要的急事,不能不去。料想你来到这里,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的,我们有的是机会见面,那时致歉也不晚吧!”
天哪!原来这不是一座雕塑,而是一个真人。这身材也有点太过高大了吧!又一想,在这个世上的奇人异事本来就不少,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原本就有些诡异的空间呢!于是,在短暂的惊慌之后,也就很快地平稳了心境。我总觉得他的这串话,看似有些俗而且繁乱,可是即能够算是赔礼道歉了,又婉转地释去了我心中的疑虑。
入乡随俗嘛,这样也没有了时代和社会层面高低的区别,容易相互沟通。我也学着这个声音略带古拙的语气:
“敢问大师,可否知道宏海法师!”
“宏海法师?宏海法师宏……”
他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像是勾起了久远的往事,而且肯定是那种让他曾经有过刻骨铭心的事。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恢复了刚开始的神情语态:
“太久了,都淡忘了这个法号。说起来,我也是怕听到这个法号,才躲到这里来的……”
现在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面前的这个如雕塑般的僧人正是我要找的宏海法师。
说到这里,宏海法师的脸色又开始变得越来越凝重了。能够看得出,此时宏海法师的内心早已激起了层层的惊涛骇浪。不过,这次他已不再去刻意掩饰和调整心绪了,像是完全敞开了胸怀。能够让这样一位与天齐寿的世外高僧动容,我猜想事情绝对不会太小。
果然,接下来,宏海法师为我诉说了他的一个心结,也算是困扰他千年的一个心魔:
……
那一年,凉州一带出现了经年的大旱,骊靬县尤为严重。牛羊大批死亡,几百里不见一点绿色。说来也怪,祁连山的冰雪反而不再溶化,河道尽数干裂。骊靬县多为祁连山草原,牛羊马匹就是他们唯一的家产,没有了牛羊,也就失去了一切希望。人们开始拖儿带女、抱幼携老无奈地背井离乡。有些人不愿离开,固守着祖辈万里奔波好不容易得来的这块热土不放,最终被饥饿无情地夺走了生命。
真应了那句“祸不单行”的古训,瘟疫和战争也接踵而至。每一个骊靬人都能够看得清楚,这样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骊靬人就会从这片土地上消失。难道是苍天依旧在怪罪骊靬先人们的那次东征,要降罪于他们的后人吗?
宏海法师每天看到的都是百姓的流亡和死去。他也曾寄望于自己诚心信奉的佛祖,不知道念了多少卷经,熬过了多少个彻夜的祈求。他觉得该念的经卷也都念完了,该做的法事也都做完了,始终不见有一点儿回应。死亡和逃难还在继续,而且一天比一天更加严重。
向朝廷请求赈灾的呈文早就发过多遍了,犹如泥牛入海,一去没有了音讯。不过,这是他们早就料到的结果。因为这时的整个河西走廊一带,已被战火吞没,朝廷鞭长莫及,哪还能够顾得了对一个小小的骊靬县赈灾。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骊靬人在苦难中一步步地走向消亡吧!为了十多万的骊靬百姓,万般无着之下,宏海法师和当时的骊靬县令去拜见从天狼来的老县令和那位天狼教士。说实话,他就压根儿没有相信过这位长生不见老的老县令和所谓的天狼教士是真的,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吧,因为天狼使者早就放出了话,称骊靬有大难,他是来拯救骊靬人的。现在想想,是碰巧也罢,还算多少有点儿灵验了,他多么希望再有一次这样的碰巧。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觉得事情太大,那位天狼教士做不了主吧,竟然带着新老两位县令,乘着一束兰光,去了一趟天狼。
回来后,骊靬县令对天狼教士和老县令的态度出现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也难怪,就是宏海法师,虽然没去天狼,却也亲眼看到了那束兰光带走县令的过程,不由让他对那位天狼教士信服了几分,更何况是亲身去了一趟天狼的县令。
县令终于发布公告了,说是在他的相求下,天狼之主答应,为骊靬人打开了一扇天堂之门,那里没有饥荒和战火的苦难,是骊靬该去的理想乐园。
灾情还在一天天地加重,丝毫不见转机,确实不能再等下去了,骊靬县令对全县的骊靬人采取了强制离开的办法,其实也不用县令采取什么强行搬迁,骊靬人自古就坚信着天堂的真实从在,再加之眼前看不见希望的这重重灾难,只要是县令说是带他们去找活路,恐怕是没有几个人会违拗的。
那天正是中秋之夜,所有的骊靬人都赶着他们所剩无几的牛羊,聚集在南山石寺前的草地上,等待着去新的乐园。
当时的每一个人,其实在内心都很矛盾。此去虽然前途未知,但是他们都相信自己的县令和宏海法师,肯定是不会再有眼前的这些苦难,可是这一步一旦迈出后,就再也不能够回头了;留下来吧,大多是要付出死亡的担价,不过万事都不会绝对的,纵然九死一生,灾情再大再猛,毕竟终究会有过去的时候。他们,一头感念着县令爱怜他们的慈心善念,一头承受着故土难舍的煎熬,十分难受。
在这关头,不要说是骊靬百姓,就是宏海法师也有些犹豫了,这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难解的尘事,觉得有负这么多年来骊靬人的敬重,有负人们一声声地叫他宏海法师这个称呼。就在兰光闪过的那一瞬间,他还能听到周围的骊靬人都在喊着宏海法师。也许在骊靬人的心里,早就把他宏海法师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精神支柱,可是他却不能让骊靬百姓在无助的时候有一点点的如愿。所以,宏海法师来到这里后,就将自己死死地困居于此。
……
我想,这里面,应该有宏海法师无法再去面对和接受骊靬百姓的敬仰,有对自己的谴责,更有对世道的真正禅悟……
我真的没有想到,曾经名贯整个河西的宏海法师心里,竟然也藏着这么大的一堆困惑。看来,俗人和圣人都一样有被困惑的时候啊!谁说是圣贤无惑,只不过是困惑的大小深浅不同而已。
突然,我出现了一种没名的感觉,觉得眼前的这位宏海法师,不论是面相还是年龄,都与传说中的有很大的差距。宏海法师在近千年前骊靬消失的时候,就已经声名赫起,怎么说,到现在也该有九百多岁了,没想到竟是这般的年轻。
“宏海法师真显年轻啊!是不是这世上真的有传说中的‘长生不老’之术?”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怎么心念刚刚一闪动,话就从嘴里说了出来,好像不由我操控似的。语调中还带有一丝酸酸的讥讽味道,这就更不是我的本意了。
宏海法师像是压根儿就没听我在说什么,依然是那副超然的慈善情态:
“你是第一个千年来和我见面的人,这也是三生机缘所定。看来,当年的预言果真会兑现,该是我再世的时候了,就有你来开启我的尘缘吧!”
接下来,没容我再开口,宏海法师又敞开了他的另一个久藏于心的秘密:
……
宏海法师到达这里后,焦虑和苦闷让他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想想骊靬百姓,都把他尊为能解万苦的佛祖化身,谁还会相信他宏海法师也有这般的困惑。他只能去向天狼教士求教解脱之法。
天狼教士听说后,以宏海法师的禅房所在的小山丘为中心,造出了这个悬空石窟,并从他身上取了一点血肉送往天狼。从此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
宏海法师早在去找天狼教士之前,就曾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只是人在无奈之时,总是会想着尽尽自己的心罢了。
五十年后,宏海法师已经是非常老迈,感到自己即将往生。就在他苦思冥想后,渐觉有所彻悟而放下尘事的时候,天狼教士带着两个天狼人突然到来,说是要为他解脱心中的那个困惑。宏海法师只是坦然的笑着,他觉得这个等待确实漫长了一点,现在已有些太过迟了,他已经不再需要什么解脱,认为那原本就是一个非常幼稚的想法。今生将了,凡尘之事已到了尽头,既然天狼教士还能够记着自己五十年前的那次相求,也属真正的难得了。宏海法师处于对天狼教士守信的一点佩服,丝毫没有迟疑地把自己的一身皮囊完完全全交给了天狼教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天狼教士对宏海法师做了什么,反正等到宏海法师清醒的时候,看到的并不是他向往的那个极乐世界,依旧是在自己的禅房里。让他吃惊的是,自己的肉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俨然是回到了一个甲子以前。宏海法师仿佛顿悟到了生与死的真谛,心中泰然,不再有什么苦恼,心境平静到了极点。
宏海法师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人,当然也包括那位天狼教士。每日除了念佛经和参佛理,就是按照天狼教士留下的一幅画,在子夜和正午时分出洞打坐,修炼一个时辰的吐纳,收取日月精华和天地的云水之气。宏海法师也曽多次的质疑过自己,是不是背离了佛意,修炼中竟然掺和了道家和其他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又仿佛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是同一个源,就像是万物皆植根于大地一样。就这样,日复一日,一晃千年悄然而过。
……
虽然我对那些过分的玄异传说不是很相信,但是有许多东西是没法去验证的,也就不会去盲目地武断否定。现在既然是宏海法师这么说,那自然是不会怀疑的了。认为宏海法师有这样一个重生的结果,应该说是他多年来潜心修炼所得,也是他慈心善行的果报吧!
我觉得,那些天狼人的智慧确实很高,他们已知的领域要比我们宽广和深奥不知多少倍。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只能用玄异才能够解释得通的上古遗迹和诡异现象。这些我们认为是虚无和被夸大的一个故事,在天狼人那里好像是极为平常的事情。我不禁在想,也许玄学和科学原本就是一回事,只不过是站在哪个界面的角度去看了,越界者总是极难有的,被认为是虚幻的玄异也算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佛陀说了一个‘缘’一个‘悟’。这里不似故地,你们去后山的林子吧,那里也许会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我正在发着呆,回想着那些关于天狼的传说,猛然听到宏海法师说话,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宏海法师好像并没有发现我的走神,依然保持着那份包容一切的超然神态。
过了好半天,再也听不到宏海法师的说话,我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大着胆子起身,刚一迈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顿觉一阵眩晕,摔倒在宏海法师的身上,顿时鼻血污了宏海法师的一膝盖。我赶紧伸手去擦,才发现面前的哪里是什么宏海法师,分明就是一座雕塑。
“难道我刚才是”
我看看多吉和加央,他们两个稍稍振了振身子,好像是刚刚被惊醒:
“也许太累了,竟然会坐着就睡过去了!”
既然他们是这样认为的,我觉得再也没有必要跟他俩多说这件事了。
二
走出洞窟,一看,已经是日近黄昏了,时间过得真快。
眼前,只有一条干净的石道,弯曲廻折,通向云海密林深处。我很担心前面的雾气重,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心里总是有些胆怯。进入林中后,才明白先前的担心确实有点多余,百步之内的东西能够一览无余,可视度远比白天时的林子外面还要好许多。我们没有去寻找原因,一则是知道这种原因不会轻易能够找到,二则是我们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找。只是感到这些树木好像和祁连山的林子不同,没有那种长年缺少人气的阴森感觉。
“这么多的松菇啊!”
“还有野葱呢!”
……
多吉和加央不断嚷嚷着自己的新发现。
我却在想着该如何过夜的问题,这毕竟又是一个和以前所有到过的地方完全不同的陌生环境,而且觉得这里更加诡异,离我们的认知也更远了。
要不是这诡怪的荧光影响,恐怕我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因为这时已经过了午夜。终于看到了一处感觉比较满意一点的地方:
“你们看看,那棵大树下面好像是一块平整的大石吧?我看今晚就住这里了。”
加央看了好一会儿:
“还是住大石旁边的那个山洞好一点!”
“过去看看,才会清楚哪里更好。”
多吉身随声动,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几步窜过去,人影一闪,消失了。到这时,我才隐隐看到那里确实有一个山洞,不得不让人佩服这些大山里人的好目力,怪不得许多的草原牧人都会拿自己和雄鹰的眼睛相比呢。
我和加央还没到山洞前,多吉就很快从洞中扑了出来:
“里面很干净,一点都不潮湿,绝对是一个过夜的好地方!”
我担心多吉有什么疏漏,没有马上表态,继续着自己的观察。绕着山洞周围细细地看了一遍,基本确定没有来自落石和夜里洪水等自然的危险,也不见有猛兽活动的任何迹象,才进洞收拾夜宿。
我们正在吃饭,突然从洞外传来了几声悠长的鸣叫,还伴随着树枝剧烈晃动的哗哗声。我急忙丢下碗筷跑出去,看到有几只很大的白色猴子爬在洞口的那棵大树上,一遍叫着一遍摇动着树枝,眼睛死死地盯着洞口,很像是冲我们来的。
多吉看着那些激动不安的猴子:
“可能是我们占了它们的家吧?”
“不会的,我在进洞时看过,周围根本没有猴子到过的印迹。可以肯定地说它们极少到这里来。”
“那,它们这是”
我望了望一直没有说话的加央,转头对多吉说:
“不好说。我只是有一个直观的感觉,一时还很难确定。不过,现在不能休息,要出去走一趟才行啊!”
加央似乎对我的想法充满了惊慌和不解:
“去哪里?”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去了马上就会知道的。”
我边说边向前走去。隐约听到加央和多吉在嘀咕着什么,不用想也知道是一些埋怨,但是他俩最终还是跟了上来。
那些猴子看到我动身了,哗地一下,活跃了起来,在树枝间,一棵接着一棵,荡向东南而去。离开我们一段距离后,又停下来叫喊着摇动树枝。
看来,有时候人的那些说不出凭据的直觉还真的很灵。现在,我才隐隐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明白的意思,宏海法师让我们来这里也是有一番深意的吧。
多吉奇怪地看看我:
“这些猴子不会是专程来接我们的吧?”
我还真的佩服多吉的这张嘴,有时候人很担心他急着插言会说漏嘴,把事情弄坏。可是,有时候他又能够准确地快语道出别人想要说而又有点顾虑的话。现在,我的话已经被他给说了,只能一挥手:
“既然是这样,还等什么,快走吧!”
加央从后面追了过来,低声问我:
“你早就知道是这样?”
我轻轻拍了拍加央的肩头:
“怎么说呢,也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会成了‘也算是吧’?”
多吉的声音很大,还带着相当的不满。看来,说不清楚的麻烦又要来了,我和加央会心地一笑,不再说什么,默默地继续前行着。
就这样,我们走走停停,大约过了个把小时,那些荧光不见了,周围完全暗了下来,我们的行动受到了阻碍。四面的大树在清冷的朦朦月光下忽隐忽现着,给人一种鬼魅无常的感觉。
多吉像是有点胆怯了吧!向我紧紧靠了过来。那些猴子不知道躲到了哪里,一下子就销声匿迹了。
多吉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开始大骂起来:
“这些该死的猴子,黑天半夜的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却丢下我们离开了,真是可恶,天亮后,我定让它们好看。”
加央指着东南方向,颤抖着声音:
“那边是,是不是猴子?”
在很多时候,愤怒确实是能够壮胆的。多吉已全然没有了害怕的意思:
“这里除了我们和那些猴子,鬼也不见一个。肯定是那些猴子把我们引入了包围圈,现在过来收拾我们了!”
多吉越说越激动,就要冲过去拼命。我赶紧一把拉住,厉声制止:
“别乱来!”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那些猴子把发着淡兰色光的灯笼在林子里一个接着一个地摆出了一条弯弯的路标,一直伸向远方。原来是我们错怪了这些猴子,它们并没有弃我们离去,而是看到天色暗了下来,竟然懂得拿灯笼为我们照亮。这样的智商出现在一个猴子身上,真让人感到有些可怕。按此来说,它们的大脑一点儿都不比我们差,只是不会用我们的语言交流罢了。因而,在不知不觉间,我对这些猴子增添了几分好感。
“走吧!”
我招呼一声,带着还在发呆的加央和多吉,毫不客气地沿着这条幽光路线缓缓走着。
现在,虽然看不见猴子,但是我深信那些猴子就在我们身边的夜色中看着我们,为我们警戒着。于是,残留在心中的最后一点不安和恐惧也一扫而尽,我觉得已在无言的短暂交流中信任了这群猴子。
加央回头望着身后的兰光路:
“要不要我回去把洞里的东西拿过来?”
“我看,不用太着急,先放那里吧,这样走路也方便一点。”
我本来是想告诉加央,千万别小看这些猴子,凭它们的智慧,应该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完全不用我们操心。但是话到了嘴边又硬是咽了回去,可以说这是我的一点点私心,总是怕话说的太满而出现意外,有损自己的威信。
人啊,一旦做了亏心事,总会或多或少地感到有一点心慌意乱。我再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地走着,想让时光的流逝来抚平心中的那丝愧疚和不安。
林子中的气候太宜人了,让人在这本该沉睡的时候还这么的清醒,一丝迷糊的感觉都没有。夜风清爽而又纯净,还掺有一股野香草的淡淡芬芳。觉得即使这样缓行一夜,也不会让人感到多么劳累。
“哎呀!这哪里是灯笼,全是石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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