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峰买好夜里九点四十一分,去云南曲靖的火车票后,才后悔出来时,给娘亲和妹妹,留下二百元,自己身上只剩一百多元钱了。
他想不到去云南,单程到曲靖市,就花了他52元。
一峰的目的地是堂二哥所在的云宗县。两天三夜的火车,还没有坐位。一直要到柳州,一峰才抢占一空位子,人早已累得疲惫不堪……
终于在第四天凌晨4点,才到达曲靖市。
出了火车站,一峰问同一火车乘去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去长途汽车站的路怎么走?
那男子说,他也要去汽车站,叫一峰跟随他即可。路上,那人问一峰哪里人?
一峰操着生硬的普通话答:
"浙江人。"
"怎么巧?我也是浙江人。"
“哟!大哥,你浙江哪里?"
"我绍兴人,你呢?""……啊?我也是绍兴啊!"
"呵呵?小后生绍兴哪里?"
"我三界江之东??"
"这么巧啊?哈哈哈哈!我三界蒋合镇。"
于是两个三界青年男子,在几千里之外的云南曲靖,从普通话到家乡话,真的他乡遇到故乡人。
那股亲热情,再也不用做做忌忌了。
自然流畅的绍兴方言,马上把世界推开,缩小到了两个人的空间。
当即两个人,叽里咕噜的一口绍兴方言,立马把旁边的人隔离出去……
一峰第二次出远门,竟又有这么巧地,在云南曲靖,碰到一个三界老乡,马大哥。
而且居然也是去云宗县,并且早已在云宗成家立业,更是和益贵是知交好友。
这下,一下子不仅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是马上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马大哥理所当然地为一峰也买了车票。在乘坐长途汽车的四五个钟头里,一路上,马大哥告诉一峰,他是做木匠的,在云南生活已有十年。
跟一峰堂哥,差不多时间出去的。现在二十九岁,已有两个小孩了。
一峰问:
″怎么云南不用计划生育的?“
马大哥笑着说:″计划生育?
那是经济发达的省份搞搞的,也是那些要出风头,向上级摆功劳的地方搞搞的,象云南,应付应付而已??″
一峰还是第一次听说,搞计划生育,是地方政府领导,要出风头,应付应付,这样的怪论调。
接着,健谈的马大哥,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云南的地貌风情;讲云南物种早熟而多产的主要原因;讲云南气候的优势和缺点等等。听得一峰张大着嘴,惊奇万分。
一峰甚至听马大哥说云南姑娘便宜,家乡土话叫贱市。他紧张地看了一下同车的一车子云南人。
好在这绍兴方言无人听得懂,这才放下心来。
马大哥接着夸一峰,说象一峰这样帅的帅小伙,讨个老婆,那是三根手指捏田螺,手到擒来,随捡随挑。
他知道浙江老乡去云南,都是为了讨老婆。他见一峰人长得帅,就拼命给一峰打气,叫他到时候不必性急,不要见到女人就结婚。尽管慢慢来,多多物色物色云南姑娘。这么好的自身条件,到时候排队会让你挑的等等。
一峰见这马大哥,为人热情大方,情操却是十分低下。开始有点话不投机的感觉,不过没有表露出来。
见他误会了自己,连忙把自己此行,是为了心爱的姑娘,许诺一年内,要争取挣钱净的2万,当作财礼一事,简单地跟他讲了一下。并再三要求马大哥,今后在云南,多多关照。
马大哥对一峰感情一事,并不十分在意,只是觉得奇怪,平淡地说,为了一个姑娘,何必那么情深,肯就肯,不肯拉倒,还要用2万元去买?
他怪一峰太傻。
见一峰不为他的言语所动,就正儿八经问一峰有什么手艺?说按照目前的行情,一个木匠老师傅,一年下来,净多两万元,也是有难度。
当一峰告诉他,自己只学了两个星期的油漆,并没有说这两个星期,只是理论上学了油漆工的操作步骤。
马大哥以为已经学了油漆活技术。就告诉一峰,油漆活有得做,他木匠活做好,马上要油漆的,叫一峰放心,只要肯吃苦,不怕累不怕脏,这行当,比木匠还赚钱。
不过担心一峰,只做了两个星期油漆,就敢出来闯江湖,这胆子实在太大了点。
他若是知道,一峰只是上了几堂油漆课,作了一本笔记,不知又作何感想?
到达目的地云宗县后,马大哥直接陪一峰到堂哥李益贵家。
益贵见到堂兄弟,很是高兴,同时一定留马大哥吃了中饭。
饭后,益贵问兄弟,油漆活儿多,要在家休息几天后干活?
一峰因身上钱已不多,就说一路上实在劳累,得休息一天,后天动工。
一峰在云南做油漆活,一共接了1.1单的生意就宣告结束。
他接的第一单油漆活是漆一套组合家俱,包干,连油漆在内。
一峰起早摸黑,做了两个白天,一个半夜班。
做好后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
主人见一峰年纪轻轻的,干活那么起劲,这么快做好了。无论是颜色,光泽,和镜子似的亮度,都十分满意,当即付了讲定的价格后,并多给了10元。
一峰收到钱,非常开心,暗中更是十分激动。
辞别主人后,回到堂哥为他租下的单人宿舍,躺在床上,美滋滋地算计,只两天功夫,居然净赚了120元,除去开销,100元是可以多了。
心里想着第二天一早,要去另外一家,油漆新娘嫁妆家俱的,就早早关灯休息。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正干得满头大汗的李一峰,被堂哥李益贵找着了。
一峰见堂哥铁青着脸,一声不吭,样子十分吓人。
他担心出什么事了,怯怯的不敢问。
李益贵只叫一峰,坐在他摩托车后座上,直接把他带到第一单生意的主人家。
主人当然是堂哥关系不错的朋友,见到一峰,也是阴沉着脸一声不响。
一峰心中七上八下,一颗心砰砰乱跳,忐忑不安。
心想:"出什么大事了?难道漆得一块一块五颜六色了?难道还有哪些部位没有漆到?自己是严格按照师傅教的油漆步骤,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一项项,一步步的,照着培训笔记操作的呀?而且,师傅讲过,那些个背阴面,比如立柜的靠墙面,三门橱的里壁等,培训大纲中明确注明不用漆,也不必打底,浪费工时材料,只须清漆罩光即可。而自己特地用石膏打过底呢??"
一峰紧张地随着主人,堂哥两人,走进自己十三小时前,还在干活的房间。
进去后,一峰见家俱清清爽爽的原样摆放,并不见什么异样,就疑惑地望着堂哥和主人。
堂哥见状,不轻不重地一句:
"你上去仔细瞧瞧!"
一峰上前,仔细一瞧。
天哪!
只见光亮鲜艳的天兰色的一套组合家具上,竟然密密麻麻的排满,呵不!流满一串串眼泪似的漆痕,一峰用手指头一摸,微微凸起,全身一下子起满鸡皮疙瘩。
一串串密密麻麻的漆痕看上去,竟是说不出来的恐惧和恶心……
李一峰大脑一片空白。
他已根本记不清,堂哥李益贵是如何跟朋友交涉的。
他能做的只有一个,用刮刀,全部把这看上去说不出恶心的泪痕刮掉,重新打磨光滑后,再用另外深一点的油漆罩上??
但是主人家,却是借他十颗胆子,也不敢再让一峰重新这样做了……
最终结果,到底赔不赔?赔多少?
李一峰不得而知。
他只是把收到的钱,和自己尚有的二十几块,全部交出来给堂哥,一切由他去与朋友文涉。
李一峰云南做油漆挣钱的梦想,终于破灭。
当堂哥益贵知道,自己这个小堂弟,只不过是上了几堂油漆培训课,毫无半分钟实践,仅仅凭着油漆培训速成班上的操作笔记,就敢一个人大胆地接单做生意。
对他的这份天王豹子胆,倒是哭笑不得的佩服!
李一峰对堂哥的敬重,不仅仅是他不留隐患地,为自己处理好了这件事,更是对此事几十年来闭口不提一字,保全一峰颜面,对此,一峰终生铭记!
这是后话。
接下来的结果,第二单油漆生意自然夭折。
第一家主人,是第二家的亲戚。那家主人暗暗庆幸一峰还没有上漆,只不过还刚开始打磨。
就找了个理由委婉地辞退了一峰。
一峰当然没有脸面,拿主人递来的两张10元的大团结。
对于这0.1单的生意,李一峰四舍五入的舍了。
残酷的现实,让李一峰的两万元梦想彻底破灭!
一切都是自己的无知!
看来这无知等于无畏真的不错。
无畏等于什么?
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诅咒那个油漆培训班的老师;也没有心思,去费神思虑,为什么会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更没有心情再去畅想,从此以后,与心爱的叶知秋,如何如何?怎样怎样的一起白头偕老???
李一峰刻不容缓,必须要立即解决的问题是,明天的生活怎么办?
总不可能天天吃着堂哥呀?
所以,当益贵问堂兄弟,还想不想坚持做油漆?若想的话,他会马上帮忙,物色油漆师傅,让一峰重新从学徒做起,至于费用,他会负责的。
李一峰摇摇头,叹息着说:"
二哥,已经够不好意思了!我只想立即干有钱挣的活。苦一点,累一点都不要紧。"
益贵听了一峰的话,沉默了一会,说:
"小峰,你泥水木匠一样不会,我又不太熟悉教育系统领导。否则,让你一边去当代课教师,一边自己复习,重新考大学,教书吃皇粮,倒是适合你。
我只是个给人家造房子的包工头。
要不这样,你先做泥水匠师傅的小工,我暗地里给你与老家来的,泥水师傅一样的工钱。你先给他们拌沙灰,拎灰桶,递砖头,怎么样?
一旦有机会,我再想办法,好不好?"
李一峰点点头。
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一峰只想立即就能自己养活自己,叫他做什么都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