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亚非三块大陆交际处，有一片美丽的海域，称作地中海。亚平宁半岛就象是一只华贵的靴子，伸进这一汪湛蓝湛蓝的海水中。在这只“靴子”的东北角上，有一颗最为名贵华丽的“珍珠”，那便是著名的水都威尼斯。
一晃之间，唐元中到威尼斯已快两年了。再算上西来路上的三年多行程，想来离开中土已五年有余了。
这一年间，他整日里便是在威尼斯以及邻近的佛罗伦萨、米兰、都灵、热那亚各地游山玩水。反正那个珍宝箱中金银珠宝无数，他取出一坨金块，让波罗兄弟换成了意大利货币里拉，便足以支付他的花费。波罗兄弟感他曾有救命之恩，更兼唐元中出手豪奢，对他自是百依百顺，便是商务烦忙，也总是挤出时间陪他各处游玩。威尼斯风情与中土大相迥异，更有一番独特韵味，唐元中甫一到此，便已着迷，终日里流连忘返。只是每当夜阑人静之间，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孤寂，便极度地难受，玩得越是开心，难受却是越甚。
这一日，波罗兄弟仍是陪着唐元中在威尼斯各处游玩。尼古拉还带上了刚满月的儿子马可?波罗。这马可?波罗一出生便白白胖胖，甚是精神，众人都很是喜欢。说也奇怪，马可?波罗便似与唐元中最是亲近，每次只要唐元中一出现，他便乖乖地不哭不闹，波罗家都说这是上帝安排的缘份，唐元中也是一笑了之，对马可?波罗更是喜爱。到了满月那一天，唐元中解下了随身的一把小匕首送给马可?波罗作为满月之礼，道：“这是我父亲在我出生时佩在我身边的吉祥物，乃是祝愿小孩勇敢坚强、平安吉祥之意。”波罗一家感激一番，当即尼古拉便将这小匕首佩在了马可?波罗身边，并嘱他要佩戴一辈子——四十年后，当马可?波罗沿着父亲和叔父走过的丝绸之路再一次来到中土时，当时的元朝皇帝忽必烈乃是唐元中之侄，又受了唐元中极大恩惠，见马可?波罗竟然佩着唐元中的这把匕首，问清究竟之后，自是另眼相看，以至于马可?波罗竟当上元朝的一省总督。以外国人的身份做到一方封疆大臣，在古今中外历史上恐怕也是唯一的特例，这是后话不提。
这次他们仍是乘坐“贡多拉”在水路上行走。威尼斯号称水都，整个城市便是由一百多个小岛组成。城中水道纵横，密如蛛网，最主要的交通工具便是这水上小船贡多拉。唐元中甫到威尼斯便想：在中土之时，常道江南水乡，这儿却比江南尤甚。
唐元中与波罗兄弟坐在船头，指点着两边风物。正行进间，忽听得前面一阵喧哗。再往前一程，却见十余条贡多拉横在水道中间。威尼斯的水道原本便窄，这十余条小船一横，自是堵得水泄不通，不多时，便有数十条贡多拉被堵在了此处。
便在此时，一人猛地跳上船去，用撑船的竹竿一撑，荡开一条贡多拉，留出了窄窄的一条仅容一船通过的小道。只听他大声道：“过往的船只听了，大爷我给大伙开了条道，经过的每条船便交十万里拉的过路费。”众人看去，此人满脸大胡子，大敞着衣襟，甚是剽悍。方才他只一竿便撑开一条船，臂力也着实不弱。正说话间，又有几人跳上船去，站在这人后面，也都是彪形大汉。
尼古拉低声道：“不好，遇到水霸了。”唐元中也曾听说过“水霸”之事，便似中原的绿林强盗一般。哪知今儿还真遇上了。
那领头大汉一声唿啸，跃入一条船中。那船上是几名佛罗伦萨游客，哪见过这等架势，早已吓得怵怵发抖，便乖乖地掏出钱袋，数那十万里拉的过路费。那大汉一把将钱袋整个抢了过来，不顾那几个佛罗伦萨游客的苦苦哀求，大笑着跨入了第二条船。那条船上只有船家父女两人，还未拉到客人，显然也没有多少钱财，那大汉啐了一口，随手便操起船上的一盏挂灯抛入河中。正骂骂咧咧地离开，却见那船家女子还颇有几分姿色，便色迷迷地靠了上去，其余几人都是哄然大笑。
那领头汉子正要伸手向船家女子脸上摸去，忽觉身体一轻，竟被凌空抛起，接着便扑咚一下摔入河中。众人只觉眼前一晃，便有一个白衣青年到了那条船上，乃是唐元中出了手。
另外几个水霸见他竟敢将领头老大抛入水中，都是大怒。更欺这人是一个瘦瘦小小的东方人，当下纷纷向唐元中扑来。唐元中却是连正眼都不瞧他们一眼，一人一脚，便将他们尽数踢入水中。
那领头汉子在水中探出头来，大骂道：“哪个杂种……”话犹未落，唐元中操起撑船竹竿在他头顶一压。那汉子便觉头上好似压得千斤重物一般，哪里承受得了，一下又没入水中。一时之间，只见水面上人头此起彼伏，一帮水霸被整得苦不堪言。其时已是基督历十一月，河水已经寒了，过不多时，众水霸已冻得嘴唇发青，脸色发白，不要说叫骂，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唐元中这才止住了手，朗声道：“下次若再作恶，便没有这么便宜了。”那帮水霸自然也不敢顶嘴，仓皇爬上了岸，狼狈逃窜而去。河道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喝采之声。唐元中挺起竹竿，轻轻向那堆贡多拉中间一点，便将这十余条船尽数荡开，水道重新恢复畅通。
唐元中哈哈一笑，抛下撑竿，跃回自己的小船。众游客自然一再称谢。
唐元中刚回到船上，见马可?波罗正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刚想逗逗他，忽听得有人大声鼓掌。循声看去，只见左首十余丈外，另停着一艘小船，船头站着一人，约有三十多岁，看去颇为精明强干，衣着鲜明，便是所乘坐的贡多拉也比别的船只华丽，似是一个富家子弟。
那人向唐元中微微点头示意，又让坐船渐渐靠了过来。朗声道：“这位朋友好身手，便请过来一叙如何？”
唐元中见了此人，便觉印象尚好。他原本便是出来游玩，见人家这般相邀，当下便欣然答应。眼看两船相距还有三四丈远，也不待那船靠近，便轻轻跃入那人船上。一起一落之间，两条船都是纹丝不动。那人识得这一手功夫的不容易，又是大声喝采。
两人见礼之后，那人自报家门名叫桑绰，是比利牛斯半岛人，此次带着随从到意大利来游玩，正巧见到了这一幕，自然又将唐元中赞叹了一番。唐元中说了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是东土人，这番是随波罗商队来到威尼斯的。桑绰见他不愿多谈以前之事，便也不再多问。
此后几天，桑绰都约唐元中同游，两人聊起旅途中种种闲情逸闻。桑绰谈吐之间高雅斯文，平素里也颇有慷慨侠气，远不似波罗兄弟那般处处透露着商人的狡狹之气，唐元中与他竟似有说不出的投机。唐元中心中的苦痛自然不能对桑绰明说，但觉得有这么个人与自己说话散心，也是一件快事。
一日，桑绰提出两人以兄弟相称，唐元中也不以为怪，哈哈一笑，从此便称桑绰为大哥。
半个月间，两人游遍了威尼斯城中大大小小各处景点。这一日，桑绰提出要往罗马一游，约唐元中同往。唐元中也正想往别处看看，他早就听说罗马是如何的历史悠久，气度不凡，更是西方人信仰的基督教教廷所在地，当下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次日，他向波罗兄弟告别，便随桑绰一起启程前往罗马。唐元中的行李除了日常用品外，便只有那一口珍宝箱，用一辆小车便绰绰有余。而桑绰光随从就有三四十人，行李更是装了二十车之多。唐元中回想这半个月来，桑绰使钱也颇为大方，想来他定是大富大贵人家。
众人押着车辆，缓缓向罗马行进。沿途经过博罗尼亚、佛罗伦萨、佩鲁甲等城都是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一路上便也不时赏玩一番，过了月余才到了罗马。
一进罗马城，扑面而来便是一种罗马深厚的文化底蕴所蕴育的特有气息，便是残垣断壁，也处处显露出罗马的雍荣华贵。如果说威尼斯是小家碧玉的话，那罗马便是高贵的皇帝。较之中土的临安、中都，其繁荣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唐元中只看得眼花缭乱。
是日，他们找个客店安顿了下来。次日一早，桑绰便来敲唐元中的门，道：“走，咱们出去瞧瞧。今天十二月二十四日，是圣诞夜，罗马城里会很热闹的。”
到了街上，果然已是熙熙攘攘，处处载歌载舞，一片热闹繁华景象。唐元中心想：中土中秋、元宵之时，也要赏月放灯，却似乎还不及这般热烈奔放。
两人边走边看，渐渐地好似自己的心情也被带动了起来。
正行走间，忽然一队荷戟武士列队跑来，路上行人纷纷避在道旁。不多时，只见一名使节模样的人陪着一队人马远远过来。唐元中见那队人马打头一人约有五六十岁，身材高大魁梧，坐在马上，腰板挺得笔直，没有半点老态龙钟。他的身后是十几名武士，也都是衣着鲜明、高头大马。
桑绰轻轻道：“这是法国国王奥古斯都二世。”
唐元中奇道：“他来这儿干什么？”
桑绰笑道：“今天不是圣诞节吗？想来是到罗马教廷朝觐的。”说着，一指长街另一边过来的一群人道：“英国国王亨利三世也到了。”
唐元中顺势看去，果然见到另有一个使节也陪着一队人马过来。当先一人看来甚是年轻，好似不过十五六岁，眉宇之间倒是颇有英气。唐元中心想：听说中土汉晋之时，多有少年皇帝，原来西方也是一样的。
只见两路人马越走越近，却蓦地各一拐弯，分道而行。唐元中何等眼力，便在这一刹那，已看到英法两国武士都是怒目而视，不由暗暗称奇，低声向桑绰询问。桑绰冷笑道：“英法两国一直在欧洲争霸，结怨已有数百年了。近年来更是激烈，如今英国首都伦敦还是法国路易王子手中，两国更是水火不容了。”
唐元中恍然大悟。不久，又有几家君王到来，桑绰认出了德国国王腓特烈二世、瑞典国王埃里克、保加利亚国王伊凡?阿森，另有几人他也不识得。
不多时，听得码头那边响起了号角，又见有使节陪着一个君王上来。那君王约摸四十多岁，高冠大袍，后面跟着数十个锦衣武士。那君王一直在与使节讲些什么，隔得远了，听不到他们讲些什么。但唐元中远远望去，见这个君王神情之间颇为傲慢，便问桑绰这是何人。桑绰“嗤”了一声，神情之间颇为鄙视，道：“他便是拉丁帝国国王鲍德温二世。”唐元中在西来之时，便听说过这个拉丁帝国是数十年前欧洲各国十字军东征占领君士坦丁堡后建立起来的一个地跨亚非欧三洲的国家，听说近年来国力甚是强盛。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