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安娜的指尖划过刀刃,就像走过了一段充斥着血雨腥风的长路,当她横刀,便扬起了滔天的血煞,将她的黑发也映红。
“即便寄宿其中的执念已经消散一空,这依旧是一把好刀啊。”伊斯艮德感叹着,从雪中现出真身。
有了龙船的徊响,冰寒的影响已经不足以奈何少女,而她握住了这把刀,就意味着伊斯艮德再也无法隐于雪中,必须更换方式,以最直接的手段硬碰硬,才能将她击杀。
一旁,龙船感受着环绕自身本质的时空之风,干脆地放弃了对风信子花魂的抵抗,任由伊丽安娜操控自身花魂,最后直接干脆地躺在了雪里。
反正也没人管他。
登时,加速开始了!
以血腥的杀意为参照物,伊丽安娜比倾执刀上的血煞更快,轮椅隐没在雪里,而少女跃然于风中,刀尖洒落雪的银光,就像踏着优雅的舞步,猩红寥落,优雅外是空气惨痛的爆鸣,万千血光就着冰雪的银白,奔流而至。
伊斯艮德动了,他的眼神凛冽如严冬,庄严而又肃穆——郁金香绽开,节节冰凝声中,他从花中取出一把点缀着花瓣与冻雪的仪式剑,单手持握。
他轻按礼帽,西服金发在暴雪中也一丝不苟,尽显优雅。
【郁金香】的动作很快,而【龙船】比他更快!
在伊斯艮德取出那把剑之前,伊丽安娜的刀就已经斩向了他的脖颈,可在斩落的前一瞬间,就有一个同样优雅高挑的身影从雪中跃出,朦胧瞢闇,就像是他的影子。
这是管家寄宿在伊斯艮德影子里的本体,与其他本体不同,这无疑是凝聚了最多本质,最为重要的一具身体。
嘭!
管家用手中的银盾挡住了澎湃的血煞,空气后知后觉地传来闷响,伊斯艮德的剑挑起了万载冰寒,足以将时间,以及少女的悠久过去全部冻结的寒冷宛如滔天的海浪,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可时间的封锁对少女根本无用,闲庭信步,无处不在的微风找出了冰浪上唯一的破绽,世界的流动在少女的知觉中慕然加速,仪式剑在她的体内划出虚幻的影子,却完全没有损伤到她。
多次运用,徊响的真名自然浮现,她轻声低吟:
“【遵骤】!”
依旧是破绽,依旧是那个破绽——少女舞动刀光,向着冰浪后,阳光下的那片阴影爆发出最为强烈的杀意,她眼中空无的世界没有至高隐藏的灵魂,只有那片依附在冰浪之后的大叶阴影。
龙舌兰!
如若伊斯艮德执意要猛攻少女,管家无疑会先一步死去。这是毫无掩饰的赤裸威胁,而从少女身上的血腥杀意判断,没人会质疑这样的结果。
“管家,你这家伙……”伊斯艮德苦笑着抽身退后,同时激起了连绵的冰川挡在前方,不出意料,伊丽安娜没有追击。
龙船本身的实力远不如伊斯艮德,即使他使出全身解数,在伊斯艮德面前所能做的也只有逃跑,可奈何,对于未及至高的管家,【遵骤】就是最为恐怖的徊响。
至高的规则只有至高能一定程度上豁免,管家在至高的战斗中,无疑就是累赘。
可伊斯艮德·丘利浦是丘利浦家的家主,而管家是丘利浦家的管家,两者无论如何,都没有分离的道理。
在过去的时代是这样,往后的年月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遵骤的催动稍缓,伊斯艮德看向少女,只见她白皙的皮肤下好像有无数的鼓点在敲击,血肉悲鸣,骨骼战栗,可她握刀的手依旧稳固,无边的恶意甚至化为了黑云,酝酿着万恶之实。
可不论如何,这依旧是一个好消息——即便她再特殊,以无力之躯使用他人徊响,对身体带来的负担终究是无法消解的,在持续的加速中,她可能会比她的敌人更早毁灭。
除此之外,还有第二个好消息——伊斯艮德感知着被积雪覆盖的那具铠甲,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芒斯忒斯提好像比他预期的更容易被困住,原本短暂的时间几乎无限延长,只要他一直维持着【经年之梦】,他甚至觉得能把芒斯忒斯提困至永恒的尽头。
明明是无法入眠的怪物,如今的他,究竟又在做着怎样的梦?
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没有满足好奇的余禄,杀意如血色的利箭离弦迸发,在身体稍缓后,伊丽安娜就再一次发动了进攻。
此时与伊斯艮德继续拖延本是明智之举,可在她心中似乎完全没有撤退一说。
北风幽幽呜咽,夹杂其中的冰渣使得呼吸都变成了刀割的酷刑,空无的视觉,凛冽的风,冰寒的意象,衰败的朽味——四感透彻,时间之外的急速也无法干扰她的感知。
风信子花瓣纷飞,被杀意染红,化成血色的鞘。
收刀入鞘,拔刀,斩!
恶首从云间探出,阴云凝成了刀,与少女一道,摧荡银鳞!
……
少年看着天上的乌云,阴郁的雾霭无声地扣住他的喉咙,仅有微弱的空气传入肺腑,他情不自禁地弯下了腰,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很久,才从窒息中缓过神。
有风从遥远的天边吹来,轻柔地拂走了他额角的汗,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
风也带来了时空中的往事。
他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轻声低语,在表达胆怯的同时,又好像有无穷的力量,足以填补他心中的空白。
“哥哥……天上的云,好黑。里面会有怪物把我们吃掉吗?”
少年抚摸着自己的心口,缓缓地,攥紧了。
他开口,声音清朗又平静,蕴含着自信,将窒息的压抑通通压下:“不会,云里没有怪物。”
“哦……那哥哥,云会掉下来把我们压死吗?”稚嫩的声音继续问道。
少年耐心地回答:“不会,有哥哥保护你。”
“哦……”
少年呆呆地看着天,等了很久,都没有再听到风里的声音。
那真的是很久的一段时光。
太阳从地平线的一头升起,在另一头落下,如此反复着,少年一开始还会数数,在数字突破五位数后,他就再也没有计数的念头。
只是天上的乌云和胸腔的窒息,从未消失。
他好像能一直等待着,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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