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院子,李贽四处逡巡,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抛下陪同的潘兴汉,径直走向西边一个敞门厢房。那里停放着一辆崭新的轻便马车。
李贽背着手围着马车转了一圈,做出思索状又转了一圈,才找到封闭非常严密的车门。又研究半天才自以为弄懂开门的机关在哪里,像开普通房门一样,握着门把手用力往外拽。
李贽粗暴拽动把手的动作如同拽在主人心弦上,让潘兴汉心疼不已,赶忙将老头拉倒一边,轻轻往下转动把手打开车门,“不懂不要装懂,钱来的玩意,弄坏了咋说!”
李贽人老皮厚,装作耳背没听见,若无其事的探头向车厢里观瞧,连鞋上踩踏的积雪没剔除,就手蹬脚刨的踩着踏板猫腰钻进车厢。
站在后边的潘兴汉恨不得一脚把李贽踢出去。这辆轻便马车,是他亲手为拐腿老爹和爱唠叨的老妈精心设计制造的休闲用车,是他的心头肉,倾注了对父母的一片孝心。
现在家庭境况大为好转,在大明朝也属富足之家,雇佣了一些下人长工操持家务打理田地。但劳碌的半生的父母仍然不肯清闲,每日都到田里干些农活。
老爹脾气倔强,从来不向权贵弯腰,从军之时即使受伤残废也不肯低声下气的向官家要待遇。但在潘兴汉穿越到明朝的时候,老爹潘嘉义为了长子的安危,曾亲自到喜峰口军卫所向长官求情。潘兴汉清清楚楚记得当时老爹膝盖上沾满的泥雪,不用猜就知道那是向上峰下跪求情沾染上的。这一幕已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印在潘兴汉的心上,成为他永远的痛。
每次潘兴汉离家到军营报到时候,老爹从不多言,也不告别。可等长子前脚一走,老爷子后脚就一瘸一拐的走到村口老榆树下,扶着树干目送孩子离开,直到没了踪迹。这事当然瞒不过明察秋毫的潘兴汉,只是没有挑明,把这份父亲舔犊之情深藏心间,让它发酵酝酿。
随着时日增加,前世今生的父母兄弟姊妹影像已经融合到一起,不分彼此,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潘兴汉曾发誓,一定依靠自己的双手,让父母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日子,担负起抚养弟弟妹妹的责任,教育他们长大成人。
为了略表拳拳孝心,开办马车制造行以后,潘兴汉用最好的材料,为二老制造了这辆轻便马车。制成后自己都没舍得试用,不想今日竟被李贽捷足先登,并且还毫不客气的在松软厚实的贵重地毯上留下几个带有积雪的脏脚印。这如何不让潘兴汉生气,恨不得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扔出门外,再踹上两脚。
好在身有洁癖的李贽欣赏完轻便马车,及时发现自己因急切查看马车而踩到车上的脏脚印,向潘兴汉歉然一笑,用马车里备用的小扫把,将鞋印清除。这多少消除了潘兴汉的一丝怒火,止住了潘兴汉忍耐不住几乎付诸行动的惩罚,避免了自己被丢出门外的悲剧。
否则李贽真会步秦老夫子的后尘。因为他在大明朝是大名鼎鼎的大学问家,名声和学问比潘兴汉的老丈人袁黄高出不是一点半点,应该说二人根本没在一个层次。若是被人家姑爷扫地出门,肯定是件非常丢人的丑闻,在京城肯定引起另一阵轰动,影响要比秦老夫子上吊自杀还大。
懵懂逃过一劫的李贽完全无视对方,心满意足的下了马车,撇开仍在生气的潘兴汉,自顾自的施施然走进客厅。这就是读书做学问的人天然养成的优越感,总认为自己高人一头,天下之大皆可去得,李贽虽然学问渊博也没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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