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兴汉自从来到大明朝,妻子袁红嫣是第一个无条件支持他做任何事情的人,可袁红嫣只是出于本能觉得丈夫做的事情都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是个只做不说的人。
这个李贽不但能说连潘兴汉都不敢明说的话,而且说的头头是道,自成一家之言。这让潘兴汉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李贽一阵高谈阔论,将潘兴汉对他的怨气解消干净,并隐隐产生忘年知己的感觉。
“兴汉愿闻先生之言,请讲当面。”潘兴汉催促停住话语低头喝茶润口的李贽,想听听他对此事有何高见。
“亏我刚才还把你与你老婆比作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现在一看,狗屁不是。催什么催,不知老夫偌大年纪需要喘口气歇歇吗,一点不懂尊敬老人。”李贽白了潘兴汉一眼,仍慢悠悠的啜着茶水。
“嗯,很长时间没喝到这么好的武夷红茶了,我在家乡都很少弄到,你享此精品真是糟蹋。”李贽说完,闭上眼睛仔细回味,露出惬意之色。这幅姿态就如同心安理得接受孝敬贿赂、却又警告下属不得贪污的大贪官一个模样。
李贽享受一番,才睁开眼睛,继续用教训的口吻说道:“不要以为我把你捣鼓马车和那些破事放到一起说又是牵强附会,因为这里面蕴含着同一个道理。在他们看来,所有外物外情都是引发百姓物欲的源泉,而物欲又往往引发思虑通达。百姓思虑通达,则不容易约束。
这就好比黄河水,只有把它们约束在河道里,才不至于泛滥成灾不可收拾。小子,你坏在倒腾的马车优先卖给那些平民百姓、商贾富户,使他们定的行路规矩无法约束,而不在马车本身。好东西谁不喜欢,但总的要看清楚谁该用,谁不该用。”
小子,你就等着吧,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做出何人可乘坐轻便马车、何人不可乘坐马车的律令,或是干脆就不让你捣鼓这玩意。这和规定啥人不可以乘坐轿子是一个道理。”
至此,潘兴汉总算有点明白秦老夫子极力带领读书人反对自己制造马车的缘由。原来在读书人眼里,这好东西根本就只有高高在上的权贵才有资格享用,平民百姓使用就是违制。在朝廷发布律令之前,他们作为卫道士,自然有责任站出来阻止自己售卖。看来秦老夫子死的不冤,为了维护士大夫的尊严,总的有人付出。
为了摸清李贽肚子里还有啥大逆不道的货色,潘兴汉决意引诱他继续高谈阔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子受教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尚请先生点拨一二,不胜感激之至。”
“嗯,孺子可教,既然如此,看在袁黄的面子上,老夫就稍微提点,能够领会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不过老夫在京师居无定所,要安排一个静室,准备斋饭,真不知袁黄是怎么嘱托你们的,连这事情都要老夫亲自吩咐。”一听潘兴汉主动要求聆听自己的主张,李贽不再蔑称其为小子,给了个孺子的雅号。
只是得寸进尺,如同化缘的和尚索要饭食住处,让潘兴汉有些不爽,没有这么反客为主的厚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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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李贽自述,潘兴汉得知这位老先生祖籍福建泉州府,今年已七十岁,在明朝已属于高寿之龄。李贽字宏甫号卓吾,别号温陵居士、百泉居士等。他是嘉靖三十一年举人,中举后再没参加会试。历任共城知县、国子监博士、姚安知府等职务。在道学、词赋、禅学等方面都有非常高的造诣,竟然是道学泰州学派的一代宗师。
他除了赞同男女平等、自由恋爱、寡妇再嫁以外,还是改革朝廷不合时宜的律法规章的倡导者,非常赞赏前任首辅张居正的一系列变革措施,尤其推崇张居正实施的一条鞭法,认为除此不足以中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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