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褚安重复了一遍。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打开来看过。”
王二爷轻声说:“我可是商人啊,对商人来说,信誉就是他的第二生命......在我们家就该是这样,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子,说出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不能违背的。”
“......”
褚安沉默了很久:“我用了整个童年都在想他们为什么不在我的身边,用了在圣仁书院的五年都在想他们是不是不爱我,然后用了这十年都在想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的话不像诉苦,不像抱怨,也不像质问,就像是在简简单单地陈述一件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别打开这个盒子......至少等你成家了以后。”
“为什么?”褚安说。
“因为这个盒子,可能会让你送死。”王二爷看着褚安说:“即使知道这个,你还是要去找他们吗?”
“我找了十年。”
“我知道。”
“我找了十年。”褚安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褚安用尽了全力,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面无表情。
这十年,短短十年!到底有多沉重?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陷入了沉默,空气一时凝重得像是停止了流动。
王二爷忽然有点恍惚,一眼十年,白马过隙,他露出一丝不被人察觉的笑容。
当年那个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倔强少年,原来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就站在他的眼前。
“我可是商人啊,既然东西已经给你了,那就让我们做个买卖吧。”王二爷笑说。
......
褚安收下了木盒子,准备离开,王二爷忽然出声。
“褚安,你来参加我的葬礼吗?”
“不会。你死了就是死了。”
王勇闻言大怒,王二爷却是大笑:“说的是!那你每年想找人喝酒的时候,随便倒一点在我墓前吧,你在人间喝,我在黄泉醉。”
“.......好。”褚安背影停顿了很久很久,走了。
“好一个好字啊!”王二爷含笑:“看来死了以后我也不会缺酒喝了。”
王勇听着听着,却是忽然热泪盈眶。
他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攥紧拳头,半捂着脸,竟然有些忍不住当场就要哭出来:“你为什么不听医生的话!见到他又能怎么样呢?你要少喝酒!这样你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王二爷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苍老但仍能看出少年时几分英俊的脸庞,只是一道巨大的撕裂伤痕几乎横过他的脸庞,显得有些狰狞。
他有些破碎和丑陋的脸上带着笑意:“别咒我,我这不还活着呢吗哈哈哈你也是的,快六十的人了吧?却还是和孩子的时候一样爱哭,真不像话啊!”
“大哥。”王勇悲呛地大叫。终于,泪如雨下。
只有他清楚明白这个被敬畏称为王二爷的大哥,一生默默为别人奉献了多少,又牺牲了多少。
明明褚安十八岁就可以交给他木盒子,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
是因为王二爷想他能好好活下去,不要轻易涉险。
因为王二爷总觉得自己随时可能死,所以不管对兄弟姐妹还是褚安,为了让他们一个人也能好好活着,所以一直把自己置于冷漠刻薄的角色里,即使这些年招致了不少的误解和偏见,王二爷也不曾动摇。
这十年王二爷对褚安的事情了如指掌,因为王二爷一直不曾放弃过褚安,即便他为了寻找父母远走了十年.......虽然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但人能活着,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包括王二爷当年返回乡镇,拒绝了为乡建桥修路,背地里人人戳其脊背,忘本忘义,不得好死,却不知道王二爷暗地资助,用了自己近一半的钱,建了现在镇上一半的学校。
王二爷当年亲去圣仁书院,w.uansh.接走褚安之后,不畏强权和死亡威胁,投诉,报警,让圣仁书院彻底荒废了下来,中间有好几次遭人报复,挨过刀出过车祸,虽侥幸生存,却断了一脚,落了终生残疾......这是连褚安本人自己都不曾知道的事情。
王二爷年少时曾与一女子相恋,但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又加上众多年幼的弟弟妹妹,只能狠心拒绝,年轻的王二爷曾大声发誓:“等我有钱了,我一定回来娶你,这辈子我非你不娶!我等你,你也等我!”
只是待王二爷三十而立,事业有成之时,他回去过,当年最爱的女孩却早已嫁为人妇,养育一子,生活幸福美满。
那一天,路那么长啊!两人相视无言,久久而立......
女人已经不复年轻时的青春靓丽了,只有秋水般的眼睛里仍无声诉说着往年昔日的情愫.......
无论是女人的自尊、矜守,还是对家庭和孩子的责任,都已经不再允许她像少女一样投入眼前人的臂弯,用尽全力拥抱。
分别时,王二爷忽然笑说:“你还是像从前我第一眼见你时一样漂亮。”
“......”女人眼泪忽然掉了下来,没有回头。
对于这个事,王勇和其他人不忍心看王二爷孤独一人,也不是没劝过王二爷,该放下的放下,这一生已经受够苦难了,何必再孤独一生呢?
“喂喂我可是个商人啊........我答应了等一个人,那就等一辈子吧。”
王二爷笑着,拒绝了。
于是,这一生未婚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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