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株枯死的老藤慢慢无力地松开自己拥抱的东西,宋安一贴着韩长安的身体慢慢滑了下去,她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开始被一丝丝剥离,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在里面咚咚作响,就仿佛在空旷的屋子里敲打着鼓,那心跳声仿佛就在她耳边。在正常情况下,心脏将血液泵送到全身,然后血液又会回流回心脏,如此循环往复才能保证人能活下去。但是宋安一能感觉到此刻它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里面的血液泵到全身,但那些被它泵出来的血液却顺着她胸口的那股窟窿欢快地喷涌而出,而没有了血液的补充,那颗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吃力起来,像一头年迈的老马气喘吁吁地拖着一辆马车。
一支黑色的箭贯穿了她的胸口,从后向前,箭的外形和射穿地上那两匹马的箭一般无二,但是原本能掀翻马车的力量体现在宋安一的身上只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甚至那支黑色的箭没有完全贯穿她的胸口,只有沾着鲜血的箭头从她胸口处露了出来,森然的寒光乍现在箭尖。
“咳……咳”宋安一轻轻咳嗽了几声,韩长安在最后关头将她抱住,没让她跌落在地上。宋安一掩着嘴,每咳嗽一声,就有大量的鲜血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鲜血顺着她的手掌滴落在下面的枯草上。韩长安低头看向宋安一的胸口,那个凸出来的铁尖周围,猩红仿佛白纸上的墨水开始迅速蔓延开,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将她的白衣染成了一片血红。
“为什么……为什么?”韩长安抱着宋安一跪坐在地上,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泪水从他眼中流淌而下,一幕幕的画面仿佛闪电般在他眼前掠过,有时是白色的灵柩,有时是女孩欢乐的笑脸。
“长安,跑!别管我了,跑!”宋安一想用手推开抱着她的韩长安,但是碰到韩长安身上的双手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量,她所有的力量都从胸口的那个窟窿倾泻了出来,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才降生不久的婴儿,只能睁大着双眼安安静静地躺在别人怀里。
韩长安伸手想将宋安一嘴边的血迹擦去,他将手掌轻轻地放在宋安一的脸颊上,感受着那娇嫩的肌肤一丝丝冰冷下去。
“为什么啊,明明只要让我们两个人走,以后我们都不会见到他的,我们也不会给朝廷告状的,为什么啊?”韩长安呆呆地看着怀里的宋安一,鲜血从她胸口处涌出,白色的长裙上仿佛绽放了一朵血色的莲花,泪水止不住地从韩长安脸颊上滑落而下。
“跑啊!”宋安一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被吓破了胆的男孩,泪水从她眼中喷涌而出,她知道,韩长安再不跑的话,后面的那个人绝不会放过他的。
“因为他是坏人啊。”宋安一轻轻说,但落在韩长安耳中却仿佛混沌初开,原来这就是她一直跟他说的坏人啊,宋安一之前跟他聊天的时候就一直跟他说要小心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并不是他看到的这样,现在他真正看到了这个世界,像婴儿睁眼第一次见识这个世界,付出的代价却是他的世界。就像宋安一以前和他说过,人这一生能拥有的东西都是永恒的,你每得到一件新的东西,就会失去一件旧的东西。
“别死啊……别死啊”韩长安看着怀中的女孩儿,一股恐慌从他心底蔓延开来。他想用手将宋安一胸口的窟窿堵住,但是那个箭尖还在那里泛着寒光,所以他只能不停的对着宋安一说着这句话。韩长安真希望这个时候自己说出的话就像书里的那样言出法随,这样就可以救眼前这个就要死了的女孩了。
“没事的,长安,以后你要聪明点呀,不然我怎么放心啊。”宋安一看着韩长安笑了笑,笑容明媚,以前她总是在韩长安的耳边喋喋不休,告诉韩长安要小心别人,教他如何看穿别人的伪装,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还是觉得韩长安没有学会她说的那些,还是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笑起来不设防,像个初出家门的孩子一样。
韩长安经常被宋安一叫“傻弟弟”,他也经常被宋安一摸头捏脸,像长辈似的嘱咐他,但是又对他有些敷衍的样子无可奈何。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宋安一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笑着看着他,没有那种无可奈何,似乎笃定他这次一定会听进去一样。
韩长安抬起宋安一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感觉那只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捏了捏,力气轻得就像是在捏一团柔软的棉花。
“抱抱我吧,傻长安。”宋安一那双好看的眼睛轻轻合上,说出的话低若蚊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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