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小朋友:
家里的农活随着夏季丰沛的雨水越来越忙,母亲带着姐姐要不断地给麦田除草,给花生地里喷洒农药除虫,要给一场场大雨后水洼片片的花生地里通渠排涝。娘和姐姐每天都是早饭吃过就出门,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来。
转眼到了麦收的季节,临近村子西头,步入附近所有村子都没有的精致石拱桥,站在桥西头向前,向南,向北望过去,三片金黄漫漫无边。蔚蓝的天空下若没有中间的泥土路相隔,满眼皆是被夏风拂过那一阵阵涌动的麦浪。空气中那麦穗里甜甜的麦香加上眼中的景色,是如此的美不胜收。不过那时候村里的乡亲是不会关心这景色如何的,他们甚至因为天气预报改天有雨而咒骂,埋怨老天爷不给大家多几天艳阳把麦子割回家后晒干再下。
我永远不能忘记咱们家这第一个没有父亲参与的麦收季节,永远永远不能忘记……
“你自己在家里玩吧,我和你姐姐还有爷爷去地里割麦子,你去了也干不了什么,午饭给你放在锅里,我们中午不回来吃饭饭了。”早饭的时候娘看着“你”说。
“嗯。”穿着开裆裤的“你”用筷子往嘴里送着娘腌制的咸菜疙瘩条。
吃完早饭娘把剩下的饭菜都收拾到锅里和姐姐,爷爷每人拿着一把镰刀就关门出去了。
“你”自己拿出姥爷给的毛笔和他写好的毛笔字:“你觉得写自己名字已经很熟练没有什么劲的时候呢,就打开别的纸张,问问你姐姐这是什么字,然后开始练习。”
从姥爷给的日志本下拿出上面的那一副字,姐姐说过这上面的字叫“慈母多败儿”,后来知晓它的出处是《增广贤文》,整句是“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
把饭桌放倒,放好砚台,找了饭碗添上温水,润笔添墨。找出娘赶集论斤买回来糊墙的旧报纸,开始一笔一笔的练习这五个当时不明白是何意思的千古之句。
写了七八遍“你”对慈这个字开始畏惧,对它的上下结构,对两个绞丝,对心字的大小比例。怎么写看上去都甚是难看,要嘛上下紧紧巴巴,要嘛又松松散散。两个绞丝收紧收不好,心字回勾笔又容易散,心上因为笔散的留白让人特别懊恼,姥爷说过笔散留白处理好了字可以变得很生动,但当时的“你”是绝对达不到他老人家造诣的千分之一的,怎么可能处理好只知其表不知其意的慈字。多蘸一点墨重来,下笔太狠心字回勾又肥又粗令人生厌,这心字答的是吃了多少饭?心可真大啊。总是放又放不开,收却收太紧,总之永远是不协调的不美观的。
一个小时吧,“慈母多败儿”写满了大概五张报纸的正反面,慈字依旧是难看的很。看着桌子上的一切,自己很是想念姥爷,想念他长长的胡子,想念他有些粗糙却很是温暖的双手,想念他声音不大却句句犹如暮鼓晨钟振聋发聩的教导。学着姥爷的样子洗了笔收拾好桌子,去院子里把拴着的狗给解了开来,自从长成大狗就很少有机会得到自由的它尾巴摇的欢着呢,在院子里疯跑了几圈,跑到“你”身边舔着“你”的手。
爬上院子里近三米高粗壮的樱桃树,躺椅在上面,没有起名字的狗就趴在樱桃树下陪着。在光影斑驳间的树上睡了一会,起来才发现这一会已然到了中午十二点,到厨房打开锅盖,拿出里面放好的包子,刚咬了一口,就看见狗狗在旁边直勾勾的盯着“你”又看看“你”手里的包子,那浅红的舌头不断地舔着自己的黑色鼻头。它这哪里是舔自己鼻子,这不就是在说:“我不说话,我就是看看,就看着你吃就好。”
娘若是在家,除非包子酸了坏了发霉了,不然断然是不会给它吃包子的,既然娘没在家,那就给它点吧。“你”咬了一口吐给它,“你”吐一口它接住一口,没有一点点掉到地上。锅盖启合中间四个包子就大部分落入了它的肚子里,看着意犹未尽的狗,又打开锅盖看看锅中饭篮子里的包子,算了,不能再给它吃了。
干嘛去呢?在家里又没事做,要不去麦地里找娘和爷爷?带着狗把它重新栓好,锁上了门自己往麦地里走去。
“你去哪里啊?”邻家同岁的弟弟在街头树荫下坐着看着咱们家的羊羔问。
“我要去麦地找我娘。”回头看着他。
“哦。”他继续低头摸着羊羔身上洁白柔软的绒毛。
“咩咩”羊羔看着“你”,似乎不想让“你”一个人走路。
宽敞的大街上,因为忙于麦收看不见几个大人,一路出了村子,对烈日好似极其不满一样的蝉鸣永无停歇。继续往西走到距离206国道大概100米的位置,看到自家一大一小两个麦地里的麦子有一个就要割到了尽头,爷爷和娘割大的那个离终点还是有一段距离,三个姐姐割另一个小的。他们一边割着,一边把割好的麦子一捆一捆的捆好,正在低头捆着麦子的三姐余光看到了“你”。
“你”喊了声:“姐姐。”
“你怎么来了?怎么来的?”
“我走着自己来的啊。”
“我以为大姐夫知道了咱们割麦子,让你领着他来的呢。”看着都回头看了“你”一眼又继续转身挥舞着镰刀的姐姐们,并没有听清楚是哪个姐姐说了这句话。
“你怎么跑来了?乱跑。”娘说了一句。
“终于到头了,我们往场里送吧娘?”(场,农村各家固定晾晒麦子堆放柴火的地方。)三姐起身看着还在割着的娘问。
“去吧,车子不要装太多,不然上坡你们推不动。”
“嗯,知道了。”三个姐姐开始一捆一捆的把麦子抱向地头,近一百五十米长的麦地,姐姐们抱着扎人的麦子来回一趟又一趟。
“你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场里吗?要不你就跟着吧,你在场里看着麦子等着我们。”三姐问。
“好啊。”你跟着抱着麦子的姐姐走着。
“你们吃口饭再去送。”娘回头喊着。
“送完了再吃吧。”姐姐头也没回。
一捆一捆的麦子被姐姐们或立或倒的放在独轮人力车上:“行了吧,多了推不动。”二姐看向三姐问。
“再放几捆,不然得推多少趟。”三姐不认为自己会上不去那个上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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