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我从噩梦中惊醒。
刚才梦中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以至于我心中还有一丝余悸。我端起床头的水杯猛灌了一口,凉爽使我很快恢复神智,将什么泥石流、青铜像一类的统统抛诸脑后。我随便套了件T恤,起身下床,来到窗前。
夏天的BJ,五点不到太阳就能升起来。此时,太白星的闪耀正在旭日的威迫下不断黯淡下去,而东际的云霞一层叠着一层,由白、橙、红到紫再到青蓝,层层相映,千变万幻,不尽相同。黎明的南风吹过紫禁城,吹过王府井,吹过大大小小的胡同、巷口,终于吹到我的面前。它夹杂着一份来自仲夏清晨独特的热情,使古老而慈祥的BJ城在融融的暖意中逐渐苏醒。
我很享受这种感觉,心想反正周末不用上课,不妨今早就出去散散步。说干就干,我收拾好装备,正待出发,忽听得手机铃响,不知是谁发来的消息。点开一看,还是个陌生号码,消息内容是:上午九点机场见。
还没等我纳闷完这谁啊,又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喊声:“谁这么缺德啊,自行车占汽车车位,你家二八大杠是丫烧机油的是吧?”我暗道不妙,昨天指定是喝大了,竟然把捷安特所在人家停车位的挡车器上了,于是赶忙跑到楼下,编个谎给人家赔笑脸。
车主是一位年轻女子,看样子比我大不了几岁,面容颇有几分家常菜馆里老板娘的亲切感,我就称呼她为“姐姐”。我尴尬地笑道:“哎哟,我说姐姐啊,这不咱昨个儿晚上同学聚会嘛,赶上晚高峰,我没着急走,就多喝了几杯,哪成想是抽大烟的说梦话——不过瘾了不是。赶我回家那会儿啊,连西郊和西单都分不清了,顺着二环骑了三十多公里才爬到家,半夜十二点多我是又醉又累还又困呢。结果怎么着?嘿,您瞧瞧我,偏是看走了眼把姐姐您的地头给耽误了,这俗话说人美的不跟人丑的计较…”
听到一半,女车主就被我给逗乐了,也没多说什么,就提醒我下回别再把两条腿的当成四条腿的了,说罢就赶紧让我滚蛋。我如获大赦,解开锁就骑上车溜没了影。
我租住的地方在海淀偏东的蓟门里,离学校并不算远,蹬着这辆捷安特去那,最快不到十五分钟。但我早就在学校周围玩腻了,干脆今天就去海淀公园那边转一转,说不定还能碰上俱乐部的车友。
五点冒头,马路上已经出现了不少车辆,BJ城里的许多人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在略显昏暗的霞光的映照下,附着在城内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人物、景观上的气息,开始在古朴与摩登之间交替变化,吹到身上,总会使人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
从我家一路向西,先是经过大钟寺、苏州桥,再到苏州街,跨过海淀桥、中关村,最后穿过与北四环交叉的万泉河,终于到达了海淀公园。
海淀公园是后来重修的,以前这里叫畅春园,有“四时皆春”的寓意,是老BJ西郊的“三山五园”之一。园内古色古香,值得一看的景点有很多,比如“双桥诗韵”的双桥寺,“丹棱晴波”的丹棱沜,还有西花园的讨源书屋和载有“仙人承露”之传说的承露轩等等。这里较圆明园、颐和园、香山公园等地人流量更少一些,所以我比较喜欢在这一块转悠。
我看了看表,正好五点半,离开园还有半个小时,就打算在附近先逛逛,顺便找个地方安慰一下肚子。
绕着公园骑了半天,我在一家炒肝店门口停下了车。炒肝是BJ的一种特色小吃,我平时最好这一口,经常来这吃早点。店老板姓周,五十来岁,和我很熟,见我进屋,便笑着过来招呼,同时嘱咐后厨来一碗炒肝再加四两牛肉酱包。这个点没什么人,我付过账,便拣了张凳子坐下和周老板闲扯。
周老板笑呵呵地说:“小陈呐,最近功课咋样啊?暑假不打算回老家看看?”
我回答道:“学校里的事也就那样,高不成低不就的。暑假的事儿暑假再说吧,反正我爹身边还有一群学生呢,也不差我这一个。不过我说周老板,今天啥事笑的这么开心啊?”
周老板哈哈一笑,脸上的皱纹像被石头击中的河面一样漾起了花,对我说:“小陈,你也知道,我这都要奔七的人了,儿子四十多了都没讨着老婆,我和他妈是一天天地干着急啊。这不前两天,街坊的刘大妈给说了一个,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条件跟咱也差不多,今天早上就安排见面。”
周老板的儿子我也认识,是位出租车师傅,为人憨厚老实,干活也肯卖力,海淀这一块跑出租的提起他,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我听有此事,心下也不免为他感到欢喜,于是拱手向老板祝贺,又问道:“既然今天要见面,怎么不得事先准备准备。我咋没见周哥,又跑车去了?”
周老板说:“这一阵单子多,说啥也不肯休息。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把这一单机场的跑完就回来。那客人说要去蓟门里,正好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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