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甲甲是个安静到沉默寡言的男生,二十多岁,却有着四十岁人才会有的沉稳。
他穿了洗的很干净的白色亚麻短褂,看不出材质的中驼色裤子和桂皮色帆布鞋,右手腕子上,套了一串已经被盘成了锈红色的金刚菩提,短发,但在后脑勺贴近脖子的位置,留了约莫有十几公分的一小撮儿头发,混着五色绳编成了八股辫。
见唐茵拎了一个小行李箱出门,丁甲甲没像大部分男生一样主动上前帮忙,而是上下审视了她一番之后,打开了那辆唐茵从没见过标志的“杂牌车”后备箱。
一路无话,待到了火车站的落客口,丁甲甲才是从短褂口袋里摸了一张卡片出来,递给了已经从车后备箱里拎了行李箱出来的唐茵。
“乙乙让我交给你,密码是六个六。”
丁甲甲的表情未生一丝波澜,平淡的仿佛他递出去的不是一张银行卡,“他说,如果没考过,就回来长沙,他养你。”
机械的从丁甲甲手里接过银行卡,唐茵突然觉得,这抹黑色看起来有点似曾相识,然待她僵在原地想明白这像极了某些霸总小说里的情景,想跟丁甲甲把银行卡退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丁甲甲早已没了影子。
火车即将开始检票,她如果要打出租车去追丁甲甲,肯定会耽误行程,丁乙乙的推算应该是无误的,万一错过时间,她会有很大概率失去考核资格,彻底失去找到父亲和哥哥的希望……
“算了,反正我又不会当真去花这里面的钱,大不了等到了廊坊,找个保价的快递,给丁乙乙邮寄回去。”
唐茵自语了一句,小心的把银行卡装进了自己的背包。
她没兴趣知道,这张银行卡会有多少钱,但在她想来,应该是不会太多的,毕竟,丁乙乙只有七岁,据他之前挤兑古董店掌柜的话来看,连最惯着他的爷爷,都只会给他二十块钱当压岁钱,其他人,应该更不会给多了才是,更何况,他还喜欢倒腾些小玩意儿,手工这种东西,看着不值什么,但这个材料买一点那个材料买一点,积少成多,也是个很烧钱的爱好了。
这小家伙……真不知他的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
腹诽了一句之后,唐茵便转身进了车站,半点儿都没发现,一个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得紧紧的男人在跟一个空无一人的方向打了一个手势之后,票也没检的跟着她进了车站。
……
四月的河北还泛着些许凉意,但这种让人感觉不是很明显的凉意,对花草的影响却极大,许多在南方早已凋谢的花,还在茂盛的开着,仿佛,是时间发生了倒流。
唐茵循着古董店老板给的联系方式,把那个装了古董头面的锦盒送去了香河镇之后,就径直回了丁乙乙给她指的客栈,澡也没洗就钻进了被窝,累坏了般的迅速“进入了梦乡”。
咯吱——
旧木门发出了一声极轻的低吟后,被人从外向里推开,之前在火车站就跟上了唐茵的男人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探头看了一眼已经在被窝里熟睡的唐茵,才似松了口气般的回身关上了房门。
“挺有打算啊,丁乙乙,你想离家出走,不是一天了吧?”
原本还在“熟睡”的唐茵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盯着正在关门的男人,突然这么问了一句,吓了男人一个激灵,险些坐倒在地上。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与唐茵差不多高的男人本就有着与他身高不相称的嗓音,听唐茵语气肯定,问询的后半句更是连调子都变得扭曲了起来,就像一只鸭子,突然被屠夫捏住了脖子。
“本来只是猜测,不能确定,但现在,嗯,确定了。”
唐茵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拎起她的软胶拖鞋,就往那个怎么看也不像个七岁孩子的男人身边走去,“你窝在房间里不见人,就是为了做这个东西吧?可以啊你,丁乙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你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想没想过你爷爷,得有多着急!”
“姐姐饶命!”
丁乙乙怂得很快,未及唐茵走到他面前,就极干脆的双手举过头顶,蹲在地上求饶了起来,因姿势略加扭曲,“男人”的手臂从袖口伸出了约莫半尺长,露出了手套无法遮挡住的木头手臂和跟娃娃差不多的球状关节。
蜷缩在地上的丁乙乙久等未见唐茵的拖鞋落下,贼溜溜的抬起一点头,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了一下她的反应,见她就只是瞪着自己,拖鞋都没扬起来,才是彻底放了心,贱兮兮的爬起来,从里面打开了棉服的拉链,从“壳”里钻了出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