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我辞去警察的工作回了老家。
我梦见我回家后无所事事的样子,我的父亲没有给我好眼色,亲人们私下议论我是个逃兵,说我明明有大好的机会可以飞黄腾达却选择逃避,梦里的我满是自责。
我想他们也是遇到过的,失去的痛苦还有不知如何坚持的迷茫,我的亲戚朋友们都撑过来了,他们有资格说我,所以我该想想我为啥那么撑不下去呢?人是为什么前进的呢?我看见我的前辈们每天都比我更努力的拼命,明明拿着和我一样的工资做着和我一样的职位,他们怎么就不会感到迷茫呢?他们遇到的困难不比我少吧。
我梦见我躺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思考这些问题,这条路走下去就会有回报吗,走下去就会幸福吗,客观来讲,明明全力以赴最后却一败涂地的人才是最容易受挫的吧,但逃避只会让我停滞不前,世界上所有的道路都是无比漫长的,想想这一点就会让人觉得害怕,要是我做的事情不适合我怎么办。
我又在想我所坚持的道路是正确的吗,我并不喜欢我的工作,但我的工作一定是正确的,是高尚的,这是我最不担心的一点,但我的工作会给我带来光明的未来吗,说实话我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抓到罪犯,那些天的怒火早已让我麻木了,我始终觉得我不适合当警察。
但我也是想要前进的,我只是找不到理由去相信,我曾经也想象过我抓住罪犯的威风,还有受居民尊敬的模样,但我和前辈们一起办案的日子里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大家的士气都很低落,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但我想想还是不能放弃,我害怕回去面对父亲和亲人们失望的模样,就像是我梦见的那样。
我得想个理由继续坚持,我知道我想要坚持,我觉得我要走的路完全不必在乎对错——客观来讲,除了太阳是从东边升起这一类似的公理,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正确的,就连我们警察一直遵守的法律也是,有对有错才是世界应该的模样。不同的角度看不同的事物就有不同的结论,每件事就会有不同的价值。
所以不能考虑太多意义所在,从各个角度想事情的话,最后什么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
有些事情不能客观分析,有些事情的价值必须要自己来赋予……
好了,打住吧。
我觉得我想到这里就可以了,我的想法确实是有些唯心主义,但想到这里完全就可以了,再想下去会和唐伊志一样疯掉的。
我会坚持,我还会努力继续做一个警察,就算我现在还完全不够资格,我也会继续的,要是我这次能活下来我一定比以前更加努力,道路就在前方走不走由我决定。
但我意识到我该醒来了,我好不容易做好的觉悟,可不能在行动前就栽在白迪手里,快点睁开沉重的双眼吧,想办法从白迪手里逃出去,然后把事情彻底解决掉!
我猛地睁开眼从地板上坐起来,我的行动带响了锁链的声音。
我身处一个满是青苔的小房间内,房间的门和窗户都被木板堵死了,有少许曦光从木板的缝隙中透出来,房间里光线昏暗,陶瓷地板破裂不堪,空气闻起来起来满是生锈的味道。
这地方不知道荒废多久了,我的双手被栓够的铐子牢牢拷住,双脚更是被脚铐死死的束缚住,另一端都焊在水泥墙上,刚刚的锁链声就是它们发出来的,锁链的长度只给了我一米左右的活动范围,我用尽蛮力想要挣脱,最后却发现只是徒劳。
我所处的墙正对着铁质房门,这里像个监牢,从房门上的窗口看过去是爬满锈迹的白墙,这地方好像被遗忘了似的,估计远离人街闹市,白迪把我带到这里来不安好心,我开始作不好的打算了,我才在梦里挣扎着做出的觉悟不能断在这里,我要想办法逃出去求救。
我出乎意料的冷静,再次仔细观察房间,我才发现在视野的下半段,在这个不足办公室大的狭小空间里四处堆砌着突兀的瓦砾泥土和砖块,这个地方荒废了不知多久,太适合毁尸灭迹了。
更让我倒吸一口凉气的是,刚才我没怎么注意观察,现在发现在那些堆砌的垃圾之后还昏睡着两个人,他们两个各自在我左右两侧的墙边,同样被链子束缚住双手双脚,他两倒在满是灰尘又破旧不堪的水泥地面上,各自贴着建筑垃圾昏睡不醒,而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唐伊志和熊德常!
“熊德常!唐伊志别睡了!”我想叫醒他们,但我不敢叫的太大声,我不知道白迪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怎么办,要是他打算把我们放在这里等我们饿死都还好,这样我们有的是时间想办法出去,只怕他还有别的想法!
唐伊志和熊德常都没反应,看来只能靠我自己了,我使尽浑身力气想要把一只手从铐子里抽出来,但我的手腕比较粗壮,那铐子像是要把我吞下去似的死死咬住我,反而把我的手腕勒得通红,但现在可不是喊疼的时候,我要想办法挣脱,救出熊德常和唐伊志,也要告诉外界艺术家居然是白迪!甚至还有小张在和他一起行动!
我没时间思考白迪犯案背后的原因,从白迪的连环杀戮中逃脱才是我现在要担心的事情,可好像是能读懂我心思似的,在我越紧张越着急的时候那个铐子就卡得越紧,我用双腿蹬着墙壁把自己往外送,不管是墙壁还是铐子却都纹丝不动!
随着我力气的消耗,我能进行的反抗越来越无力,可恶的挫败感也在心中升起,我不能放弃,一个警察这么死在罪犯手里太丢脸了!
“唐伊志!熊德常!别睡了!”
这次我使尽全力交出来了,我想我的声音有些浑浊,熊德常有些动作了,他缓缓睁看眼看看周围的环境,随后和我一样表现出吃惊的神色。
“杜警官!”他惊恐的看着我,像是被人拿枪管指着的熊:“白迪!”
他好像有些语无伦次,跟我说话时眼神恍惚,随后察觉到自己被锁链束缚,已经又手足无措的挣扎起来。
“别着急,你用你那边的砖块,试试能不能砸坏手铐。”我这么告诉他,我身边没有够得到的建筑垃圾,而熊德常力气说不定比我大,他比我更有可能挣脱。
与此同时我也没有停下,我用尽办法想将一只手抽出来,熊德常用手铐狠狠砸向那边的砖块,可铁比砖硬了太多,他的一次次撞击很快就磨掉了砖块一角,而手铐上只是沾了些许红棕色的碎屑。
“别白费力气了。”
唐伊志冷漠的说着,他声如细纹,刚好能被房间内的我和熊德常听见。唐伊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他一苏醒就开始泼我们冷水。
我正处在气头上,毫不犹豫就给他顶回去:“白费力气?你再不逃出去天知道白迪会那你怎么样!”
唐伊志靠在他背后的墙上斜眼看我,叹了口气然后说:“动动脑子,一个普通人真能破坏这种东西吗?”
他把双手拿到眼前仔细端详着,我真心期待他能从手铐上盯出两条缝来,可他说着:“就和之前所有我想改变改不了的事情一样,已经可以不用尝试了。”
“随便你吧!你要死别拖着我们两个!傻逼!”我叫骂着他,手上的尝试没有一刻停止,铁硬得我手腕好像要断裂了一样,每次用力挣脱都得到剧痛的反馈,换做是平常的我可能很快就放弃了,但现在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刻!我好不容易做好的觉悟,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真的等到快要结束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太愚蠢,就像是死刑犯被枪毙之前忏悔自己的过错,就算意识到了又怎样,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总要付出代价,但我这次可不是出于贪生怕死才决定改过自新,我只想要把自己变得更好,我不要再做个没用的人,不想做个帮不上任何忙的人!
我一直觉得我配不上小陈,她那么好那么温柔,只因为我是警察就爱上我,我却一点都不配做我的职业,直到现在小陈离开我也快死了才醒悟过来自己应该改变!要是我真的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变成更好的人!
我的挣扎愈发激烈,熊德常用手铐敲打砖块的气势却越来越绝望,他好像快没力气了。
那匹砖的一角已经被手铐砸去了一大半,熊德常的手铐却没有一丝松动的征兆,好像那匹砖就是故意摆在那里给我们制造希望似的,现在这点希望已经破灭了,这里的砖块硬度不够,没法破开手铐。
我咬牙切齿的想把手抽出来,但我很快也没多少力气了,我不想放弃,但我不得不放弃,要是继续在这里白费力气的话,情况只会越来越不利的!
“难道只能期待有人来救我们吗!”
我不甘心的用手肘撞向墙壁,愤怒和不甘似乎让我失去了痛觉。
我们三人沉默了,熊德常深呼吸一口气,把头沉沉的靠在身后满是灰尘的墙上,他对面的唐伊志眼神冷漠黯淡无光直勾勾的盯着他,而熊德常始终没有看唐伊志一眼,他的眼神好像躲着唐伊志似的,我便知道在我找过他之后,他两估计没再说过一句话了。
我不甘心的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哼。”
唐伊志冷笑了一声,他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墙边,转过头来看着我:“累了是吧?”
我不说话,我喘不过气。
他又说着:“我都说了你们不听,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放弃挣扎保存体力,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等他们过来我们三个尸体都凉了!”我回着他。
“那就靠运气了呗。”唐伊志又转过头,看着熊德常。
“你们想想,就算我们都挣脱了铐子,但那边那个铁门你还有体力撞开吗?”他不急不慢的吐道,朝那边的金属防盗门怒了努嘴,好像他置身事外似的,然后没等我回答,他又说:“然后外面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你出去该往哪里跑?愚蠢。”
他的话问得我们沉默,我们确实处在未知的环境。
“但我们坐以待毙不是更愚蠢?”我回着:“就坐在这里等死吗?”
“不不不。”唐伊志看着熊德常,把双手举到眼前:“虽然一样是等死,但我可不像你们只能在那里坐着,你们不听我话用光了力气正好方便我进行接下来的动作。”
唐伊志的眼神如往常一样,水一般透彻的平静和水一般深切的不可预测,他那被铐子束缚住的双手互相配合着,左手紧紧收缩要钻出去,右手则不顾疼痛的往一侧避让。
“就是你们知道吧,我是不在乎自己死不死的那种人,然后就是我前几天过得非常不好,刘路来拿走阿宾小站之后我想了很多,我一直在想我这几年的痛苦根源到底是什么,我一直在坚持些什么……”
唐伊志还是看着熊德常,眼神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死寂。虽然隔着一点距离,但我可以清楚的看见唐伊志的手在手铐中有些下滑,他的手比我和熊德常的都要小巧很多!
“我这几年都一直把心思花在某个人身上,拼命活着也是为了他,我以为我的努力会得到回报,我和他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所以也在某些特殊关头做了特殊的决定,但这不得不使我离开他一段时间……”
唐伊志的手铐已经从手腕上升到手掌处,他的手确实是可以艰难的在手铐中移动,手铐走过的皮肤都被勒得通红!
他说话的语气逐渐有些怒气,我能感觉到他在渐渐丧失理智!他死灰般的目光刹那间就转而索命般的瞪着熊德常!他的语气清淡转为痴狂,好像平静的水面突然掀起狂风暴雨!
“我跟你说哈,我一直相信着,我一直认为那个人是不会改变的,我和他的关系也是不会改变的,所以在我离开他的那一段最困难的时间里,我都是这么满怀希望的过下去的……”
手铐一点点上移,已经要接近虎口!只要脱出虎口这个临界点,唐伊志的整只手就能从手铐中抽出来了!
“不过啊,事与愿违,人其实是会变的,到最后我发现我其实是不能一直过上美好生活的,就连抱着这番希望也不配,出于那个人的决定,我的希望落空了,一直坚信着的幸福也被摧毁了。”
“其实我一般都是冷静开朗的人,但是你知道吧我有时也是比较极端的,我现在很生气——而且我越想越生气,特别是某个人在我眼前还气喘吁吁一脸绝望无力反抗的时候,我好想给那个让我希望落空的人一点小小的奖励,我真的忍不了了。”
“任何人背刺我折磨我我都可以接受,但唯独那个人不行,但就是他坑我最深,我忍不了了,我忍不了了!”
唐伊志瞪大了眼睛看熊德常,我知道他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了,他的手比我们小巧很多,如果是同样规格的项圈他更容易从里面挣脱出来!果然他一用力,右手就从手铐中抽出来了,他的双手都能从手铐中抽出来了!随后他像是扑食般扑向熊德常,用通红的双手掐指熊德常的脖子。
“你给我去死!”
熊德常现在不仅是精疲力尽,同时也被锁链舒服住了双手双脚!在此时面临完全疯狂的唐伊志就算是比我还强壮的熊德常也很难把唐伊志赶走!
而熊德常更是不相信一向顺从对待他的唐伊志此时竟会疯狂到要取他性命!他难以置信的同时也抽搐着挣扎,可被束缚的他根本伤不了唐伊志一分一毫!
唐伊志疯狂的笑着,好像是终于得手的强奸犯,他的双脚依然拖着锁链,瘦弱的身体爬在熊德常身边把熊德常狠狠往他这边拉!那颤抖的的双手绝对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熊德常扒着他的手想要拿开,但他已经没力气和唐伊志对抗了!他更没法开口说话,只能挣扎着呼吸,那张憨厚的脸很快就涨红了,他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唐伊志会做出这种举动!而唐伊志此时可能已经忘了所有和熊德常的过往,这些日子积累的愤怒和不甘在此刻爆发出来,他是认真的!他真的要掐死熊德常!
“唐伊志!”我扯大嗓子喊着,同时拼命挣扎,我一定要挣脱锁链去救下熊德常,但我没办法过去,我离他两的距离是最远的!我身边更没有可以扔过去的东西!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唐伊志掐死熊德常!
“唐伊志!冷静点!你们老大呢?”
我或许是也疯了,我想要是唐伊志口中所说的他们老大在场的话,他一定会恢复理智停手的,可唐伊志甚至听不见一样,他一边对熊德常痛下杀手一边把自己的脸凑近了注视他。
熊德常的脸痛苦得扭曲起来,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没法呼吸的他也越来越无力,他真的没力气挣扎了!
我清楚熊德常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一直都很随和的样子,他似乎可以接受所有事情,但要是有难题摆在他面前,他绝不会去主动解决而是会退而求其次,但正是这样的性格让他的生活一步步走下阶梯,虽然他的选择没有错,但勇敢一点便能走得更远——我也不了解他为什么不选择留在宏谷,细水街的没落只是暂时的,那里的热闹总会继续,留在这边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但或许就像是想要逃回老家的我一样,熊德常只是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了而已,唐伊志虽然很在乎他,但他对唐伊志的感情却随着唐伊志消失的日子而渐渐流逝了,从他的角度来想他没有错,但从唐伊志的角度来想熊德常真的太令唐伊志失望了,我到现在也不相信唐伊志会就为了让熊德常过上安心日子而真的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换做是谁都会当场崩溃,唐伊志的怨气更是积累到了今天!
可一切都像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闹剧,一切都机缘巧合的发生了,唐伊志的失望和熊德常的决定,谁都没有做对也没有过错,是的,要怪就怪造化弄人吧,现在唐伊志要掐死熊德常的心情我想我理解了,但我不愿看到这一幕,但我也没法阻止这一幕!
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自己很渺小,看着自己的两个好友如此对峙,我却只能在心里祈祷着!唐伊志,快醒醒吧!
可他已经听不进去我说话了!他一旦决定的事旁人说什么都没用,他铁了心的在行凶了!
唐伊志把脸凑到熊德常眼前,好像巴不得钻进他的皮肉里,他就这么看着熊德常痛苦扭曲的表情,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比杀人如麻的刽子手还无情。熊德常的脸色在他手里已经发白发青了!熊德常就快没气了!
熊德常看起来强壮,但他似乎是个胆小的人,也或许是人类面临生死存亡时刻都会胆怯的原因,他的眼角流泪了。我才注意到他的双眼,他紧皱的五官渐渐放松,黑色的眼珠缓缓上翻,白眼的一旁蹿出了两串泪珠,顺着脸庞滴到满是灰尘的地上。
好像我的心也滴到了地上似的,我似乎听到了,像是落入泉中的水滴,我听到了一声悠悠的轻响。
唐伊志愣了。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唐伊志的双手停下了,他的表情开始抽搐起来。
我就知道,他只是被愤怒冲昏头脑而已,他的理智并不想这样,之前的唐伊志绝不会疯到对熊德常下手。
“额啊!”他发出一声惨叫,抱着头扑向一边。
“回去!回去!给我回去!”
唐伊志在地上打滚,同时不要命的敲打自己脑袋,熊德常此刻也得以喘息,捂着胸口剧烈干呕咳嗽起来。
看着唐伊志疯了一样在地上打滚,那痛苦又难以理解的模样第一次让我觉得安心,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熊德常就危险了,还好,还好。
“呃啊啊啊啊!”唐伊志不甘的叫着,他从地上撑起来,接着蹲在地上埋着头剧烈呼吸。
我没心思再去猜测他的感受了,那种险些亲手杀死身边人的愧疚和从怒火中找回自我的无力,我没法想象。
但很快唐伊志抬起头来,他看着虚弱的熊德常眼神充满愧疚,一边朝他靠近一边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疯子!”
“你……离我远点,远点……就可以了。”
熊德常一边咳嗽一边往墙边靠,他想要尽可能的远离唐伊志,唐伊志没敢再向他靠拢,缩回自己的墙边楞楞的看着他,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强忍住了。
我松了口气,但又觉得寒心,我一直觉得他两的友谊难得一遇,没想到却落得今天这个样子,到底是谁的错呢。
“喂,你们就这么停了?”
声音自铁门外传来,刚才我的注意力全都在熊德常和唐伊志身上,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周边情况,更没有察觉白迪的脸在铁门的窗边逗留了多久,他见唐伊志和熊德常终于分开各自靠在墙边,又出来挑事了!
“师傅,刚刚很精彩啊,怎么不继续掐了?看得我很爽,为什么不继续啊!”
白迪打开门进来,他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好像是精彩的表演戛然而止后激动上台来质问的观众,白迪居然走到唐伊志身边问着他:“我看的正兴起呢,正高兴着考虑要不要让你痛快一点,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唐伊志倒是完全不怕白迪,反问的语气好像他就不是个被拷在墙边的人。
“好不容易能看到自然而然生成的怨念和仇杀!你居然在半途中找回了理智?”白迪皱紧眉头,站在唐伊志面前,把脸凑到唐伊志脸上对他问着:“你难道没感受到嘛?在你想要掐死熊德常的时候,你身体里流淌着的那股美妙的感觉,那种无可比拟的魔力,你为什么可以抵抗那种快感?”
“你有病吧?”这下是我开口了,在唐伊志望着白迪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我抢先说着:“我知道你是个变态了,但你把你的变态给我留在心里,你绑架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你闭嘴!”白迪转过头对我喝到,他看向我的表情和看向唐伊志时完全不一样,那种极度扭曲的脸色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却又直接威慑到我的心神上了:“条子我告诉你,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再冒出一个字,我就立刻了结你们三个人的性命!”
他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对着我威胁着比划着。
我不敢再轻举妄动了,那些疯子一向说到做到,现在重要的是保住我们三个人的性命……不,就算是我有危险也可以,唐伊志和熊德常不能有事,否则我死了也死得羞耻!
我是个警察,要死也得比平民先死,我要想办法拖延时间和向外界求救,趁现在白迪还没有动杀心!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掐死他?你为什么要停手?”白迪又转过头去问唐伊志,白迪现在完全在唐伊志的攻击范围之内,唐伊志要是够快够胆量的话,可以立即拿起身边一块砖给白迪砸过去,要是运气够好砸到白迪的要害能拖延很多时间!
但唐伊志体质太差,再加上白迪现在神经高度紧绷,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唐伊志的小动作,而且要是唐伊志的攻击没有致命,白迪不仅会有机会逃到安全区域,还会带来更加极端的报复。
现在唐伊志面临白迪无理的提问没有作任何回答,他自下而上与白迪对视,倒是毫不畏惧这个危险分子投出的扭曲的眼神,唐伊志双眼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傅?光看着我干嘛?回话啊!”白迪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有耐心,他已经是个行动难测的疯子了。唐伊志一时间没有对他的提问做出回答,他便挥着刀在唐伊志眼前大叫着,最后毫无征兆的在唐伊志脸上割了一刀,留下了一条细细的口子。
唐伊志吃痛,咬着牙摸摸伤口,伤口不大,但很快就有血流出来。
“你为什么不惨叫?”白迪把刀扔到门边,刀掉在唐伊志和熊德常够不到的地方,他本人则抓着唐伊志的双肩疯狂摇晃着质问着:“我刚刚可是在你脸上划了一刀!我刚刚无缘无故的伤害你了!你为什么不惨叫?”
唐伊志不回话,他紧皱眉头咬牙看着白迪。
白迪见唐伊志还是不做回答也不做反应,他似乎是觉得无聊了,放开唐伊志的双肩后退几步,想了想又折返回门口把刀捡起来,然后又用刀指着唐伊志说:“师傅……不,唐伊志我跟你说,我观察了你很久,我以为你是和我一类人你懂吧,我以为你也和我一样喜欢一些特别的东西,”
“不过看来是我看错了,我本来说在你身上找点乐子,看来我是必须得失望了。”
白迪说着便叹了口气,表现得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他挠了挠头,又看看唐伊志紧锁的双眼:“喂,你不会在想办法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吧?”
白迪停顿了一下,见唐伊志还是面色不改的看着他,他笑了,笑得怪异:“好吧好吧,我先跟你们说,首先不得不承认你们的警察救星可能会来救你们,他们大概会在五个小时内发现你们失踪了,然后根据我犯下的各种疏忽,他们大概会花三四个小时追踪到这里,再考虑到路程,如果从宏谷市中心开车以平均时速120码来算的话,大概要3个小时时间,所有我猜你们的救星会在10个小时左右来救你们,猜猜这个时间里我能干些什么?”
白迪炫耀似的看着唐伊志,像是在显摆他有很多时间,然后他又说:“而我,我就算死在警察枪下也无所谓,但是我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玩得尽兴,你们就是陪伴我走完最后一程的玩具懂吧?”
“我不确定我什么时候会杀死你们,我还不知道自己要玩些什么,但有人拜托我要整死你们,所以你们一定是会死的,对的,你们从现在就可以开始绝望哀嚎了,多表现出一点让我享受的表情嘛,就像他一样——”
白迪说着看向熊德常。
熊德常先是被手铐搞得心力交瘁,又是被唐伊志掐着脖子到鬼门关走了一圈,好不容易喘过气又被一个没怎么认识的人威胁性命,而我们被绑到这里来的原因谁都没搞清楚,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发生了,熊德常无声的苦笑着,不管白迪用怎样享受怎样轻蔑的眼神看着他都没用,他都快放弃抵抗了。
我不敢说一句话,有权利说话的唐伊志嘴里就没吐出过一个字,他咬着牙皱着眉,咋一看上去好像被白迪吓傻了一样,白迪看着熊德常的模样悠闲品味。
“哈哈哈哈!”白迪毫无征兆的怪笑着,他指着熊德常疯狂的叫着:“我得手了!我得手了!你们看看他那表情,我让熊德常露出这种完美的表情了!哈哈哈熊德常你现在想哭也哭不出来是吧?你平常喜欢笑是吧?幸福是吧?现在给我笑啊!幸福啊!”
“我叫你他妈给我笑啊!”白迪说着疯了似的用脚踢熊德常,熊德常用手臂格挡,可没法挡住白迪疯狂的攻击,熊德常的腿上小腹上甚至是脸上都接连挨上几次踢打!
我好想用手抓起一片地砖给白迪扔过去,可我身边没有任何能够得着的东西,好像白迪知道得防着我似的,他没给我任何攻击他的机会!
熊德常尽可能的缩小自己以减少受到的伤害,可这便把他自己最脆弱的脑门暴露在白迪眼前,白迪什么都没说,拿起地上的一块砖朝熊德常砸过去。
“你给我笑!”
一声闷响,熊德常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他倒下了,白迪根本没有去确认熊德常的死活,他疯狂的继续用脚攻击熊德常,嘴里说着些语无伦次的话,更加疯狂的怪笑着。
“我日你妈!给我停下!”还好唐伊志时绝对看不下去的,普通的唐伊志和冷静的唐伊志都绝对看不下去熊德常被如此对待的,他从地上暴起拼了命朝白迪扑过去!
白迪早有防备,唐伊志根本没有顾及到白迪是有刀的,那家伙把熊德常看成是命一样重要,他当然不会管一把刀的威胁,可是一把打磨锋利的尖刀已经够致命了!
白迪作为一个难以揣摩的变态,他不知练习过多少遍用刀的手法,他前一刻还在全神贯注的脚踢熊德常,后一刻已经转过身抽出刀反握住,白晃晃的刀尖迎着唐伊志的飞扑直直撞了上去!
刀尖穿过了唐伊志的右手手掌,白迪用膝盖化解了唐伊志的猛扑,唐伊志脚下的锁链也极大的束缚了他,最后白迪狠狠一脚把唐伊志踢回墙边,刀尖抽出手掌的同时,带出了大片鲜血。
唐伊志撞到墙上,锁链声中夹杂着一声闷响,他痛苦得皱紧五官吃痛终于恢复理智,他靠着墙把自己不断淌出血液的右手放到眼前,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手被击穿了一样,唐伊志直视着自己完全被染红的右手什么也没说,但他的眼神抱着极强的恨意和不甘,他咬着牙用左手捏紧右手,可这样血还是止不住的淌下来——血是淌出来的不是飞溅出来的,没有伤及动脉——再看熊德常,虽然没有意识,但我看见他的肺部还有起伏,他还有气!
唐伊志看着自己止不住血的右手紧紧咬牙,我无法想象被贯穿手掌是怎样的痛苦,也不知道忍住不叫出声需要多大的毅力,但他用左手按住右手一句话也没说,血都浸透他身下的灰尘了!
我想保护他们,我想逃出生天,可就我也觉得我们三个完了,只要白迪想,他随时可以了结我们,从他的语言行为来看他就是个对外彬彬有礼私下没有人性的疯子。如果真如白迪所说救援需要十个小时才能到,警车接近时的动静不可能不被白迪发现,而就算救援到达了附近,在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找到我们又要花多久?
白迪想弄死我们实在是太简单了,我们全都被锁链关着寸步难行,他有刀,而且不择手段,谁知道他还藏着什么东西。冷静下来分析这些的同时,稍不注意我也被绝望攻占,活下去这个前提都很难达到,更别说安然无恙甚至制裁白迪了!
我想大叫,甚至想求饶,我觉得白迪会允许我向他求饶的,但求饶又有什么用,自尊心不允许我向他求饶!我的喉咙被什么堵着似的发不出声,害怕懊悔和愤怒让我再也无法冷静,我懦弱,懊悔,想家,只希望有人来救救我,要是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好好工作认真生活,我再也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啊……”白迪看着唐伊志模样,他愈发的陶醉在操纵别人性命的快感中,扭曲的笑容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说实话我并不很喜欢血,但是师傅啊,我看过你干的好事,我觉得你是个真正的艺术家,就连之前的我都没想过还能对一具尸体那么干,你可真是让我开了眼了,师傅啊,你要不要算算你还有多少血可以流,你身上还可以捅多少刀?你想想下一刀我捅在哪儿?”
唐伊志握着手,他现在只能集中精神忍住手上尖锐的痛,那种伤害带来的痛觉,稍有松懈整个人的精神都会垮掉,唐伊志张大嘴一次次深呼吸着,好像每次肺部的一进一出都能带走些疼痛,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哼。”白迪回过神来,对着唐伊志轻笑着,似乎是觉得无趣。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明明我没有惹到你,你为什么要对我们干这些难以理解的事情?”
唐伊志没有心思回答,他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着,血还在往外淌。
白迪走到唐伊志面前,手上玩弄着尖刀,不屑又戏谑的看着唐伊志,慢慢说着:“我跟你讲哈,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原因的,人呐,有时候需要把自己遭受到的那些无法理解,无法解释的事情归功到命运身上,你也能不能把你现在遭受的事情归功给命运呢?虽然确实是我干的哈,但我也是忍不住啊,这就是命运的指引啊,你说是吧?”
唐伊志的呼吸得更深了,捏着伤口的左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然后啊,你想想,只要是命运这种不可抗力造成的苦难,是不是就一下子很容易接受啦,你这手上的伤口也是的,没什么,只是命运干的而已哈。”
白迪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他自顾自的笑了一阵,然后又说着:“但我在整个过程挺享受的哈,不管是命运还是人为,我天生就喜欢看人痛苦,那些幸福美好的东西我看着就恶心,所以我觉得我和命运挺像的,就喜欢整坏别人的好日子,这么想来我觉得我干的事情还挺高贵的,哈哈哈。”
唐伊志目光逐渐呆滞,呼吸愈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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