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迪把农药狠狠的砸在地上,飞溅的绿色液体沾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弥漫出刺鼻的气味。
唐伊志用右手捂着右眼,左手撑着地板把自己撑起来,他缓缓靠在身后的墙上方便自己深呼吸保持清醒,用另一只眼睛看着白迪淡淡的笑着,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在向白迪示意什么。
“你难道?”白迪问着他,然后又缓缓拿出腰间的刀。
“很好,这次是我失算了。”白迪捏紧了手中的尖刀,站着笑道,唐伊志躺在地板上靠着墙壁,他只能全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已经无暇顾忌白迪在说什么了。
警笛声渐渐逼近,警笛声中夹杂着救护车的生意,消防车的声音,我已经听见外面数十辆猛踩刹车的车辆,接着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地面传来,不知多少全副武装的警员开始从这栋建筑物中搜寻我们,如果他们配备了先进的设备,找到我们只是一小会儿的事情。
“啊……”白迪又露出扭曲的笑容,把刀放在自己眼前:“原来我被耍了,你根本不用坚持我所计算的时间,你清楚警方会赶过来的大概时间段,所以只需要想方设法让自己撑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你这种为了让自己和同伴活下去的觉悟真的还是蛮可恶的,我又开始讨厌你了,你真的好棒,我好想弄死你,可是我又舍不得你死,因为我知道……现在的你好像活着会更痛苦。”
“所以放心吧唐伊志,虽然我现在还是有机会,但我不会了结你的,你就这么苟活下去好了。”
白迪对唐伊志说着,他其实是在自言自语,唐伊志已经闭上双眼了,他靠着墙壁已经昏死过去,我看着唐伊志的手从眼睛上垂下来,心里已经凉了一截。
我心里只祈祷着唐伊志能活下来,一束手电光照到了白迪身上,不知道多少把枪同时对着白迪,可白迪根本不给警员们说话的机会,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抹了自己的脖子。
唐伊志靠着墙壁安稳的睡去,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却又布满了血色,看着他胸口微微的起伏我才有了些心安。但突然回想起白迪说的话才是最让人心寒的,现在的唐伊志即使活下来也是痛苦的,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他都失去自己尤为重要的某些东西了。
……
说来惭愧,被白迪绑架的三个人中,有两个贫民和一名实习警员,而唯一没有受到太大伤害的居然是那名警察,虽然前来救援的人们都没有说什么,但我心里满是自责。
熊德常头部受到重创,随行的医疗队就地展开救援,花了好大的劲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最后抬在担架上时脑袋都被纱布包成了个球,只露出一张沉睡的脸在外面。
唐伊志身上严重的伤口有两道,右手手掌和右眼,手掌被白迪用砖头狠狠的砸了几下,现场诊断已经骨折,经过处理之后救援队一边给他输血一边把他抬上车,医护人员还从唐伊志嘴里取出一块精密的小仪器,他们告诉我那是种安在牙齿下的定位器,只要咬破就能向警方发送定位。
定位的消息警方是五小时前收到的,五小时前的我们应该还在宏谷,我猜是唐伊志知道白迪要带走自己之前咬破了定位器,才让救援队能提前找到我们。
唐伊志说过要是凶手是冲着他来的,他只要向凶手认输就好了,他早就有和凶手同归于尽的决心。但他没有猜到凶手看上的不止他一个,所以等他醒来时看到还有两个人时,应该是感到非常无奈吧,他还叫我们节省点体力,我们根本没听呢。
我跟着医护人员上车,与此同时白迪已经被装进了尸袋,而我坐在唐伊志和熊德常的担架中间,腿上简单的包扎了绷带。
我们被白迪运到了宏谷北边山林中的一个废弃小厂之中,也不知道白迪是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个人迹罕至的小工厂,他开车绕了歪歪扭扭的山路把我们抬到这里,用早就准备好的链子关住我们。
我在病床上躺着的时候听说,救援队在搜查建筑物的其他房间时还找出了更多的刑具,其保养干净的模样和这工厂的一片破败完全不符,白迪应该是打算使用这些的,要不是唐伊志诱导白迪,我们或许还要经历更可怕的事情。
我们还在白迪的库存中发现了很多仿真面具,戴在头上几乎看不出来是伪装,更别说是在监控中,我想这就是我们一直在那些关键的镜头中找不到嫌疑人的原因,白迪实在是太谨慎了。
此外,专案组在唐伊志家附近找到了小张的尸体。
事情发生到今天,我们仍然不知道白迪为什么要做这些,在我们专案组写给上头的报告书中,我们只能在作案动机这一项中填写犯人精神失常,但这一点真的是事实吗,已经没有人能够回答了。
本次相关联的所有案件中,从制药厂案件开始有七位死者,其中五位是在白迪手下丧命,两位互殴致死,胡叔顺着刘路那边剿灭了宏谷地下的违禁品交易链,而我们专案组虽然废了好大劲,也终于掐断了恐怖谋杀事件的进行。
我修养了一天便主动下床帮忙进行收尾工作,事实上就算白迪死了之后也有的我们忙的。我们彻查了白迪的家境,发现其父亲运作的送货生意遍布宏谷每一处,或许这就是白迪了解宏谷的原因,与此同时我们也在他家的仓库中发现了不少违禁品,虽然不是之前胡叔剿灭的那种级别,但也是触犯了现存的规则,白先生在接受自己儿子暴毙的同时,也不得不面临彻底的搜查和巨额的罚款。
白先生说他对白迪的所作所为完全不了解,他描述白迪一直是守规矩的好孩子,但越是沉默的人越是容易扭曲,我想这也是白迪作案动机的一份原因吧。
其后我们又彻查了刘路的流水,他果然也有参与宏谷的违禁品交易,我们在他还在装修的店铺中搜查到了近100克违禁品,当即就把他扣到了所内,据他描述买下阿宾小站只是一个幌子,他准备在经营这家火锅店的同时也把这里当做一个中转站,就在细水街,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刘路的财产估计是全都得先冻结一阵了,等把他身上的事情再查清楚才能定他的罪。
这下我们就有理由彻查刘路父亲刘虎的账了,但很遗憾的,刘路的流水几乎和刘虎的没有关系,我们也没有证据说他参与了自己儿子的生意,所以只能暂时将刘虎缓一缓。
但对账这些工作都是与我无关的,我在专案组的工作于抓住刘路的之后便结束了,也不知道接下来案件还会牵扯些什么出来,但与我相关的部分终于结束了。
我从专案组中被调拨出来,又回到了局里。
胡叔说我的实习该结束了,他看到了我在专案组中的努力,所以会在我的实习总结中美言几句,让我回到BJ时能有荣归故里的气势。
但他还是告诉我说,我还远远不够,他希望我回BJ当上正式警员后,能继续努力称得上他的赞美。
“工作上的事情无论如何都得要主动一点,等你回了BJ那边,就再也没有人会照顾到你了,你要是不多帮同事们分担一点很难被大家所接受,你这辈子的路还有很长要走呢,回去之后加油干吧。”
想想这半年来我虚度了多少时光,但最后这一两个月着实让我学到了很多,我想我已经有所成长了,我不再迷茫,早就下定决心要勇往直前,我告诉胡叔我会做到的,我的实习还剩半个月左右,胡叔说等我要走的时候召集大家聚个餐给我开个欢送会。
我又多嘴问了胡叔:“唐伊志嘴里的定位器是从他去云南开始就有的吗?”
“并不是的,唐伊志在云南的时候已经用过一次了。
这次他使用的,是他主动找我们安装的。
他意识到犯人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他,所以他想要用自己引犯人出来,起先我也担心他的安全,所以请技术给他又安了一个新的。
但我没想到他居然是选择自投罗网,用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来引白迪出来。
而我跟没想到,唐伊志估计也没想到,白迪的目标居然还有你和熊德常两个!
真是搞不懂白迪在想些什么……”
万事皆尽,只有最后一项工作了。虽然白迪已死,但我们还是得定他的罪,首先需要从受害者口中得到口供,但唐伊志和熊德常还在医院躺着,所以这份工作落在了我身上,我这些日子得守在医院等他们醒来,然后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我打车到达唐伊志他们所在的医院,唐伊志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而熊德常是头部受到创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
我驻足在唐伊志的病房门口还没开始敲门,便已经被房内的景象吸引了兴趣,房间里一共两个床位但目前只住了唐伊志一个人,两个护士和一名主任模样的女士站在她的床头和他说着什么。
“我们马上帮你拆掉手上的绷带,你试试活动一下右手。”
“这里是纸和笔,你试试写写自己的名字。”
主任递给唐伊志一张A4纸和一根铅笔,唐伊志点点头用左手接过它们。护士帮他一圈圈拿掉缠住他右手的绷带。
他的手上还是看得见的伤痕累累,那些较大的伤口留下了难看的疤痕,我仿佛看见一根枯萎的树枝从绷带中解脱出来,唐伊志的脸是背着我的,我很难想象唐伊志本人看见自己的右手变成这幅模样究竟是什么表情,我替他心痛。
但随后他深呼吸一口,好像一瞬间就接受自己的新右手一样,他左手在膝上摊开纸张,右手自然而然的拿过左手上的铅笔,接着在左手松开的一霎,铅笔掉在了床上。
一根铅笔掉在被子上没有声音,但却像是一计重锤般敲在我的心里,唐伊志的右手悬停在半空,就连他本人也难以置信,眼睁睁的看着那根沿着被子滚下床的铅笔,这才发出清脆的响声。
主任看着唐伊志这幅样子直摇头,两名护士遗憾的看着唐伊志。
唐伊志把双手都放在眼前,左手握拳松开再握拳,右手的手腕往下却丝毫不动,他试着挥了挥右手,手肘关节还是能动的,然后他又试着用右手把纸拿起来,手掌却依然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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