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被抵消,油灯被点燃,伤害被中断,意识再度清醒。
江跃门本以为袭击就这样结束,可眼前却泛起诡异的涟漪。
只见腰下的马鞍和缰绳微微破损,逐渐露出病用夹枕、防挣脱病用缚带的原本模样。
入夜前潮湿粘人的雾水,竟然是汗湿的枕巾和床单,在挣扎中变成了更加惹人烦忧的形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跃门陷入无法分辨的茫然之中,他无法回到房间醒来,也无法抹平眼前的裂痕。
腿夹枕头手绑缚带的病人,还说什么以梦为马,不负韶华,他连分清真实都极为吃力。
再这样发病下去,他的活人意识都不一定能够连贯续存,一觉醒来自己未必还是自己。
但是现在除了坚持下去,还能做什么?
万一这里是真实异界,摆烂不是等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江跃门努力驱散着荒谬的感官,试图将眼前的现实延续下去:
“那家伙是怪物假扮的,它对我施展精神攻击,但没有完全得手。”
“我的视力受损了,暂时无法恢复。”
“让我来。”亚特兰取出尾椎绑袋里的赐福血油燃烧壶。
只见他将其擦火点燃,动作轻盈而有力地侧身弹跳,用尾巴杂耍般地将其抛投过去。
血油燃烧壶应声爆破,赤白相间的猩红火焰迸溅燃烧。
趴在地上的骑士惨烈哀嚎,刺耳的叫声让人浑身一僵,大量的黑雾从他身上喷涌而出。
“这不对,血焰竟然烧不死它!这家伙不是普通货色!”
“快点燃油灯,别让黑雾靠近!”
四周的景物遭到黑雾侵蚀,植物、岩石、盔甲迅速褪色成黑白灰的寡淡色调。
马恩可汗把燃油灯嵌上守卫戟,用刃口将自身血液灌注其中。
他高举武器的模样宛如一座小型灯塔,赤白相间的血焰从灯罩爆发,将侵蚀阻挡在外。
呆在血焰保护的范围内,江跃门感到了体内在躁动,一种吃药烧心的痛苦在腹中蔓延。
血焰将景物染成赤红与亮白的颜色,但它明显是另一种力量,并非寻常的火光。
江跃门看在眼里,心中盘算道:我的油灯照明范围,大约是3格远,颜色橙黄寻常普通。而马恩可汗的油灯,范围却有10格左右,他的血液里有勇猎赐福的力量,能够让火光延展到更大的范围。
噪音说过,勇猎的赤练魔法是血焰与骨岩,尽管知识来源很可疑,但确实能对上号。
血焰、黑雾、白影,三者的力量性质明显不同,而自己的传送魔法似乎来源也有问题。
这种世界,凡人真的有活路吗?
黑雾呼啸,妖风阵阵的呼啸中,漆黑的人脸掠阵游走,随时快要穿透屏障的模样。
马恩可汗的力量释放在受到压制,血焰的边缘渐渐被压缩,范围从10格逐渐缩小到9格。
“亚特兰,帮个忙!”
亚特兰没有吭声,他只是动作娴熟地抽刃放血,让血焰的抵抗范围再度撑开到10格。
蜥蜴人开嘴大吼:“我们人太少了,没有灯塔材料,光靠我们自己是撑不住的!”
马恩可汗再度放血,守卫长戟血焰涌动,光照保护区域同时变得尖锐狭长:
“麦田磨坊是重要的驻扎地点,地下室里应该存有不少备用材料,必须拿下!”
“我要让那东西知道我的厉害!勇猎战团的战士可不会向暗雾屈服!”
“喂……”
江跃门眼中的画面越来越错乱,一切景物在飞速向后移动。
莽撞的长戟冲锋,他甚至感到马恩可汗撞上一颗炸弹,手中的缰绳都有那么一瞬间脱手了。
火光爆炸,血焰熄灭,黑雾消散,一切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贴图错误般的视觉裂痕消失了,但视力还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静谧而昏暗的夜晚,种族各异的三人小队,站在麦田磨坊的门外大口喘息。
“亚特兰,你去吧,我要休息一下。”
手中提灯早已熄灭,江跃门夹住马鞍紧握缰绳,脑海中浮现出一幕不自然的别扭画面。
三人组在抵抗黑雾时是弱势方,黑雾中的敌人又被马恩可汗秒杀,战力好像有点不协调。
亚特兰在磨坊探索完毕,回到门口:
“地下室的材料还在,我们可以先去灯塔记录地点,然后回到磨坊,利用传送来点火。”
江跃门不解地说道:“我们先在磨坊设置血焰篝火,然后再动手,这样不是安全一些吗?”
亚特兰解释道:“持续燃烧的血焰也会吸引敌人的注意,没人驻守的血焰也会很快熄灭。”
“等血焰熄灭后,被引来的敌人要是没有离去,我们再次进入磨坊的难度也会增加。”
江跃门一时语塞,他感觉亚特兰的话里有逻辑破绽,但他也没有什么好借口去反对他。
万一出事,就把三人组一起传送回要塞。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又稍微安定了一点。
马恩可汗的状态听着也不太好,剧烈燃烧的血焰,如今已经变回橙黄昏暗的3格范围:
“我得保存体力应付突发状况,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你可以牵着缰绳领我走。”
亚特兰快速答应,又看向江跃门:“斯奎尔,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赖在背上不走路吗?”
江跃门顿时涨红了脸,翻身爬下半人马的马鞍。
马恩可汗:“黑雾侵蚀的地方可能发生地形变化,你也牵着绳子,别离我太远。”
江跃门急着转移话题:“边陲要塞的军团战团,一直在和黑雾里的敌人对抗吗?”
“为什么你们一开始没有对我进行作战培训,也没有告诉我外出行动的禁忌?”
亚特兰背对着江跃门,牵着绳子自顾自地前进:
“尤里安说过,黑雾里埋葬着远古时代的禁忌知识,它强大到可以扭曲时空,令往世再现。”
“勇猎战士的使命只是消灭它们,不是理解它们,像你这样好奇心旺盛的是很容易中招的。”
“普通人外出行动的禁忌太多,说也说不过来,但对勇猎战士来说,只要维持血焰即可。”
“不同的黑雾有不同的特性,但都拥有感染、侵占活人的能力,受到勇猎战士的力量克制。”
积满灰烬的泥路,空气更冷了,江跃门甚至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温度。
亚特兰聊完几句,歪着脑袋转过眼来,眯着眼睛打量着江跃门:
“倒是你小子,这两天被尤里安推举,拥有罕见的时空魔法天赋,不少人都在观察你。”
“虽然知情者大多是神选战士,你的秘密并未暴露,但你的实战能力,实在是让人怀疑……”
“你真的,有受到勇猎之神的正确指引吗?你不会用那种力量去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为什么在见血的战斗中,你完全没有爆发出战斗本能的迹象?”
“你的体内真的存在勇猎赐福的力量吗,为什么我完全没有感觉到它的存在?”
江跃门对自身能力和神祇阵营的知识十分匮乏,他被亚特兰问住了。
为了维持理智和清醒,为了避免人格崩坏和破碎,他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情绪。
一旦出现野火般蔓延的负面意识苗头,他就会设法将其掐灭,并没有考虑过热血杀敌的事情。
否则,不论是现实还是蒙皮幻觉的行动,身为普通人的他,根本无法承受几次错误。
也许一次车祸,一次误杀,就能毁掉一个家庭,哪怕江跃门本身只是自保,他不想杀人。
即使身旁的两位,有可能只是幻觉中的临时队友,但被队友怀疑身份的感觉也不好受。
江跃门只好保持克制与反击,抱着做人留一线的原则,降低交流话题的攻击性:
“那你想怎么样?我本来也没想过会成为神选战士,尤里安说我是血之祭礼才搞成这样。”
“从我成为神选战士到接触战斗的时间也不过2天,难道赐福就一定会让人变成战士吗?”
“勇猎之神是慷慨宽容的,胆怯懦弱的人也可以通过祈祷来获得勇气与庇护,没道理呀。”
“血之祭礼?”蜥蜴人那特有的、茶叶般的竖状瞳孔,在提灯的火光中微微缩小。
“什么血之祭礼,为什么尤里安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
江跃门:“我也不知道,祭司都有点神神叨叨的,建议完成任务之后你去问他。”
“不过,亚特兰你确定是走这边吗?灯塔还有多远,为什么越来越靠近森林了?”
“要是黑雾太浓导致迷路,我们可以直接传送撤回要塞,不用在外面死撑的。”
亚特兰眼眸微动:“快到了,再走一会儿就到,我往这边走,是为了避开一些危险。”
“蜥蜴人族的视野和普通人族的视野不一样,黑暗中你看不到的东西,我能看清楚。”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走黑雾设伏的主要道路,反而安全。”
“哦。”江跃门不咸不淡地答应着,长袍下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摸向银白眼镜。
马恩可汗不说话,亚特兰又怀疑自己,灯塔半天都走不到,眼前的情况很不对劲。
血焰、黑雾、白影,不愿意相信它们,但关键时刻还是得借助它们的力量。
灯塔,终于在走过几棵大树后悄然抵达。
“我陪你上去吧。”
硬皮冷血的蜥蜴人过来搀扶,动作极快地拖着江跃门进入灯塔顶部。
江跃门拔出军刀,在灯塔墙壁雕刻出特殊的记忆图案,又抛下一颗赐福子弹作为标记。
令人不安的是,那闭目养神的半人马,居然一转头就没了影。
“怎么回事,马恩可汗不见了!”
亚特兰安慰道:“放轻松,半人马的身体比较特别,他也许是在内急,不想让人看见。”
“是吗?”江跃门疑惑地看着亚特兰。
亚特兰低声耳语,冰冷坚硬的身躯靠在江跃门的身侧,隔着袍子也能感到那股寒意:
“当然啦,你看像我这样的蜥蜴人,不也基本只穿短裤腰带和背心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