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福田率领的地下党的同志的掩护下,陈志远又一次成功地潜水渡过了雉皋县县城的围河。不过,当陈志远赶到楚天泽的前线指挥部时,却已是深夜十一点多了。而更让陈志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这个指挥部里,前敌总指挥楚天泽和前敌副总指挥沈逸群、丁溪桥、陆一焜他们,却都不在指挥部里了,却都去了下面的各个起义部队。此时指挥部里的指挥员,却只剩下一个后勤供给部副部长谢仕范了。
谢仕范说:这么大的事必须找到总指挥楚天泽。不过却又由于此时农民革命军的大部队还大多都在行军途中,他也不知道楚天泽现在人在哪里。谢仕范同时还说,楚天泽和沈逸群丁溪桥陆一焜多半是在前沿阵地布置起义军的埋伏,也有可能在指挥部队行军,他这就派人前去寻找。而且此时谢仕范却又说,不过省里下来的谭总指导和顾副总指导却过来了,现在就在西厢房里,要不你看我们是不是先去向这二位总指导汇报一下。
陈志远立即道:“行……这样也行。”谁知陈志远跟着谢仕范走进西厢房后,谭子游和顾仲启却也不在了。西厢房里的另一位同志向谢仕范报告说,刚才有两名侦查员回来报告说,在雉皋的南城门外和东城门外发现了大量的敌军正在开向城外,谭总指导和顾副总指导一听说这个情况,就立即出去了。
陈志远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却深知他身上的这份新的作战计划的重要性和紧迫性。面对这种情况,陈志远仍然是不敢耽搁,也无它法,遂立即去前沿阵地寻找楚天泽去了。
由于天黑,又因下雨路滑难行,芦长地区的农民革命军其实此时还都远没有到达雉皋城外的前沿阵地,还都在行军途中。陈志远在谢仕范所说的前沿阵地上仍然没能找到楚天泽,遂又迎着农民革命军的来路寻找去了。而且不巧的是,陈志远在前往寻找楚天泽及楚天泽率领的农民革命军的途中,却还遇上了敌人,却还遇上了正在布置埋伏的敌人,陈志远还险些被敌人发现。好在陈志远知道今夜起义军的口令,陈志远便用口令辨识了敌人,这才避免了一场误入敌营的危险。
又由于农民革命军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无论是行军还是在进入阵地和在阵地上实施埋伏,又都行动隐秘悄无声息,结果,这也就使得陈志远一直找到鸡鸣破晓,这才在县城北门外的一处起义军前沿阵地上,好不容易找到了楚天泽。
看过陈志远送来的情报、得知了何济桓叛变,又获知了吴寅漱、黄运潮、严运淮、苏德轩、任鹤年他们重新制定的新的暴动方案,楚天泽也是不禁大为惊讶!在楚天泽的心目中,何济桓可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鼠辈,而且绝对是一个坚强勇敢的革命志士。在楚天泽的记忆里,以往何济桓参加的每一次作战,他都是冲锋在前,都没有惧怕过、退缩过。而且,何济桓还是他亲自引上革命道路和介绍入党的,并且在去年攻打恶霸地主张荣浦家的土围子的那场战斗中,何济桓还为他挡过子弹负过伤,楚天泽是怎么也不相信、也不愿愿意相信,何济桓会叛变!
然而,敌人对雉皋的忽然戒严,敌人突然调动部队,敌人突然把部队调到城外来布置埋伏;刚才侦察兵还又报告说,敌人还把歇马镇的第三营调到县城的北城门外来了,也正在布置埋伏。这一系列的新情况,却又明摆着证明我军的这次暴动计划已经泄漏,敌人已经知道了我军的暴动计划,事实又证明起义军领导层中确是出了叛徒。面对这样的新情况,楚天泽也就不得不面对现实、只能按照陈志远送来的新的作战方案调整部队、采取行动了。
楚天泽看了一下手表,就见此时已是凌晨四二十六分了,距吴寅漱他们约定的里应外合攻打南城门的时间也就剩下半个小时多一点了。楚天泽因此立即决定:起义军全部放弃原先埋伏的攻城阵地,全部立即转移。起义军的主力则由他和沈逸群陆一焜率领,立即开向雉皋县城的南城门外,去跟吴寅漱率领的工人起义军里应外合攻打南城门。其它各部队则由丁溪桥率领,重新安排新的隐藏之地等待命令。楚天泽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后,也就和沈逸群陆一焜率领着农民起义军的主力,以最快的速度开向雉皋县县城的南门城外去了。
然而谁知,由于下雨路滑难行,加之刚才安排部队又耽搁了时间,结果楚天泽率领的农民起义军主力还未赶到雉皋县城的南城门外,吴寅漱率领的城内起义军攻打南城门的战斗就打响了。当然此时的时间,却也已到5月1日的早晨5点。在这种情况下,楚天泽也就就连前面的敌人是什么部队,有多少部队,是谁在指挥作战,以及敌方部队的分布的情况都没搞清楚,就简直是稀里糊涂地仓促参战了。
尤其是在此期间,老天爷还下起了密密麻麻的毛毛雨,这也就未免影响了楚天泽和部队的视线,这也就导致了楚天泽指挥的这一战从一开始就打得非常糊涂,非常艰难,非常惨烈,伤亡也非常严重。并且还由于吴寅漱和楚天泽都不明敌情,他们也就都不相信,就凭他们城里城外两军的这两支共有四百多人的主力,会拿不下一个南城门?这也就造成了他们的进攻部队虽然一次次地被敌人打退,一次次地惨遭失败,一次次地付出了巨大伤亡代价,却还仍然没能夺下南城门;他们却还又仍然没有放弃和改变攻打南城门的作战部署,他们却仍然坚持在南城门处的城内城外,一次次地向敌人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然而,尽管他们发起的进攻不可谓不猛烈,他们的指战员作战也不可谓不勇敢,不顽强,他们也几次几乎夺下了南城门,两军几乎都快汇合到了一起了,但是随后敌人一个冲锋反扑,却就又把他们打退了,打败了,就又把他们刚刚夺下的阵地又夺过去了。
如此残酷的南城门之战一直打到中午十一点半,直到葛牧云火急火燎地赶来见到了楚天泽,直到葛牧云把林曦临带回来的敌情向楚天泽作了汇报,楚天泽这才知道,这半天他们竟然是在跟省府省党部派来的江防部队的正规军在作战。
楚天泽当然知道,国民党江防部队正规军的作战能力跟胡文轩的那些吊儿郎当的地方保安团官兵的作战能力,简直就是虎犬之差、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而且此时正在南城门指挥作战的,估计还是敌人江防部队的参谋长林雨晨,楚天泽这时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道:“怪不得这么半天就这么一个南城门我们都没能攻下来呢,原来我们竟然是在跟林雨晨参谋长指挥的、很可能是两个营的国民党的正规军——而且还有胡文轩指挥的、不知多少人参战的保安团的部队在作战。那我们这两支刚刚由工人农民组建起来的、武器又比较落后的工农武装,又怎么能是这么强大的敌人的对手呢?”
到了这时,楚天泽亦已深知,这个仗我军不能再打了,再怎么打下去,我军也没有取胜的可能,起义军必须撤离。楚天泽想到这里,便立即派人去把仍然在前面指挥作战的沈逸群和陆一焜也叫回来了。三人经商量随即作出决定:这个仗不再打了,全军尽快撤离,撤向地处偏僻、地形复杂的芦长地区根据地。
这个全军无疑也包括现在正在城里作战的吴寅漱和黄运潮率领的城里的工人起义军,可是毫无疑问,楚天泽和沈逸群陆一焜率领的农民革命军要想在南城门接应吴寅漱黄运潮率领的工人起义军出城,是不可能的,楚天泽率领的农民革命军要想接应吴寅漱率领的工人起义军撤出雉皋,只能另辟蹊径。可是,楚天泽所部和吴寅漱所部却又不能互通消息,而吴寅漱和黄运潮率领的在城里作战的工人起义军,却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敌人增兵的情况,用什么办法才能把这个情况通知吴寅漱他们;而且又从哪里才能把城里的工人起义军接应出来一起撤离呢,这也就成了摆在楚天泽沈逸群陆一焜他们面前的一个大难题。
然而也就在这时,林曦临却也一瘸一拐、精疲力尽地跟着张三兔子赶来了。林曦临一见楚天泽、沈逸群、陆一焜几个就哭了,就哭着把他知道的情况向这几位做了汇报。林曦临并且告诉他们,卢锦程夜里开来的部队就只有两个连,就埋伏在三河镇西口村,如果我军能去把这两个连消灭,就能夺得一批武器弹药。
并且这时,楚天泽派出去的侦察兵却也回来报告说:通过他们的侦察和抓捕的舌头的交代,现在正在南城城门外跟我军作战的部队,是林雨晨亲自指挥的江防部队的第一营的一个营和第二营的两个连;现在正在东城城门区域埋伏和防守的,是卢锦程指挥的雉皋保安团的第二营的部队——楚天泽沈逸群陆一焜他们再结合林曦临刚才所说的情况,估计东城门处的守敌,应该就是卢锦程的这两个连;现在正在北城门区域埋伏和防守的敌人,是从歇马镇调回来的保安团的第三营;现在正在西城门处守卫的,是敌人江防部队第二营的一个连和胡文轩的一个警备连。胡文轩率领指挥的王维仁的保安团的第一营和保安团的直属机炮连,却是敌人的机动部队,现在正在跟吴寅漱指挥的工人起义军在作战。
也就是说,敌人已经把原先布置在城外远处埋伏的部队,又全都撤回到县城城里和城门区域来了。根据这个新情况,林曦临也就知道了,楚天泽沈逸群陆一焜率领的起义军,无疑已经失去围歼卢锦程的那两个连的机会了。
林曦临听说这一情况后,后悔得顿时就哭了。
不过由此却也让楚天泽沈逸群陆一焜知道了,现在正在南城门一带跟楚天泽率领的农民革命军和吴寅漱率领的工人起义军和作战的,不仅有林雨晨率领的江防正规军的一个整编营和两个连,并且还有胡文轩率领指挥的保安团的王维仁的第一营和保安团的机炮连。而敌人防守力量最弱的地方,就是卢锦程率领的两个连守卫的东城门。
根据这一新情况,楚天泽和沈逸群陆一焜因此也就决定:立即派人进城通知城里的吴寅漱黄运潮他们,让他们尽快悄悄地率部撤出南城门区域,撤向敌人兵力比较薄弱的东城门区域;与此同时,楚天泽和沈逸群陆一焜率领的农民起义军,也向东城门外转移,然后在东城门处里应外合接应吴寅漱和黄运潮率领的起义军突围,然后全军撤向芦长地区根据地。可是,怎样才能把这个新的作战计划送进城去呢无疑这时,楚天泽也就想到了今天早上给他送来改变起义计划的陈志远。
可是,陈志远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敌人对城墙和护城河又守卫森严,白天就完全在敌人的监视和火力控制之下,别说过河、翻越城墙,即便是靠近也无法靠近。但是除了让陈志远潜水过河送去这个新的作战部署,楚天泽他们却又没有其他办法通知吴寅漱极其所部。最终,楚天泽他们也还是不得不让陈志远等到天黑之后再次潜水过河,将这份情报送进城去。
又由于这天下午,吴寅漱他们仍然不明敌情,仍然在南城门区域向南城门处的守敌一次次地发起进攻。楚天泽因无法把新的敌情告知他们,也就不得不在南城门外又一次次地配合吴寅漱所部作战,这也就又导致了起义军的不小的伤亡。
终于熬到了天黑,在几个侦察员的掩护下,陈志远终于又一次潜泳过河、再一次把情报送到了吴寅漱的手中。
吴寅漱就要率部转移了,不过直到此时,那位军火商也没有说出枪在哪里,包括吴寅漱严运淮任鹤年苏德轩在内的几位指挥员都主张枪毙了这个军火商,谁知黄运潮却说算了。黄运潮说,是我们的购枪款不够,是我们没有道理。吴寅漱严运淮任鹤年苏德轩这时却都不解,说不毙了这个王八蛋,他把军火给了敌人怎么办?吴寅漱却道:“不会,国民党的部队也不会购买武器,要是有别人购买,他早卖给别人了。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这王八蛋为了这笔钱,连命都可以不要,他能把枪给别人吗?把他杀了,这批枪支我军就再也得不到了;而且即便是把这个王八蛋杀了,也已于事无补;而且即便有了这批枪支,我们的子弹也已所剩无几了,有枪没有子弹又有何用?还是留着这个王八蛋以后再说吧。”
这天夜里,尽管吴寅漱黄运潮严运淮任鹤年苏德轩率领的工人起义军安全地转移到了东城门区域,而且天还没亮就跟东城门外的楚天泽率领的农民革命军开始了配合作战,然而他们又激战了一天一夜,楚天泽率领的农民革命军也还是没能将吴寅漱率领的工人起义军接应出城。
楚天泽和沈逸群他们估计的没错,东城门区域的守敌确实只有卢锦程的两个连,但他们却是以逸待劳;而且胡文轩在得知吴寅漱率部转移到了东城门区域、意欲在城外的楚天泽率领的农民革命军的接应下突围出城的情况后,胡文轩也就又指挥着王维仁的一个营和保安团的团直机炮连,随后就也杀过来了。尤其是林雨晨在得知楚天泽率领的农民革命军转移到了东城门外意欲跟吴寅漱率领的工人起义军里应外合突围出城的情况后,林雨晨就也指挥着南城门和北城门的部分部队从楚天泽所部的两翼打过来了。
好在这时,谭子游和顾仲启丁溪桥他们率领着这之前转移隐藏在锁井村的那部分农民革命军,却也赶过来了,才避免了楚天泽率领的农民革命军遭到夹击。不过尽管如此,尽管楚天泽率领的农民革命军和谭子游和顾仲启丁溪桥率领的农民革命军联合抗敌,拼命厮杀,却也还是没能将吴寅漱率领的工人起义军接应出城。
尤其是到了第二天,天气还放晴了,敌人可以远距离发现起义军的位置了,敌人的炮兵还发起威来了。
自古云,炮乃军中之胆,之魂,一颗炮弹落下炸开,就是炸死炸伤一大片。而且爆炸之声不仅会震破耳膜,震晕大脑,甚至会把人震死,并且更能震慑军心!结果,尽管吴寅漱率领指挥的城内的工人起义军和谭子游楚天泽指挥的城外的农民革命军跟敌人进行了殊死的搏斗,又一直战斗到第二天天黑,最终吴寅漱所部也还是未能突围出城。而且此时,吴寅漱率领的工人起义军和谭子游楚天泽指挥的农民革命军,还都遭受了更加惨重的伤亡。吴寅漱所部的主要领导人黄运潮、严运淮、任鹤年还都在这一天的作战中先后牺牲了,吴寅漱和苏德轩也都负伤了。城外谭子游和楚天泽指挥的农民革命军的伤亡也非常惨重,主要领导人顾仲启沈逸群也在这一天的作战中牺牲了,谭子游楚天泽陆一焜丁溪桥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部队还被打散了。
这天夜里,吴寅漱在跟苏德轩商量后,二人便给楚天泽写了这样一封信:
楚天泽同志,不要再打了,请你在接到此信后立即率部撤回根据地去。不要再接应我们了,我们已经出不去了。你要知道,你部现存的同志,留下来后可就都是革命的种子啊!你们都撤、立即撤、能撤多少是多少。只有你们撤回根据地了,我们的革命事业才有种子,才有未来,才后继有人,才有希望!至于我部,如能见到谭子游顾仲启同志,就请转告二位领导,我部也会在城里潜伏下来,我部也会尽可能地多留下一些革命的种子。
切切!
吴寅漱、苏德轩于5月4日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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