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一只杜鹃从他们头顶上一声声地叫着“麦好割咯……”地飞过,李萍不禁幸福地笑道:“傻鸟,都什么时候了,还割麦呢,哪里还有麦割呀,秧都插了。”
李萍和陈志远都知道,杜鹃只有麦收期间才叫,这个时候叫,确是有点晚了。
不过在当地,杜鹃的叫声却还有一种更流行的说法,人们也更倾向于这种说法。这就是杜鹃叫的是“哥哥别走……”这个说法来自于一个民间传说。根据这个传说所说,杜鹃是由一个先古时代有情有义情有独钟的女子为了寻找她失散的情哥哥日夜呼唤,啼血而亡变成的。
对于这后一种说法,李萍包括陈志远当然也都知道,当然这也只不过是一种传说。不过一路上,又是一男一女,总得说点什么,否则未免尴尬。于是这时,李萍也就又道:“你知道杜鹃的叫声还有另一种说法吗?”
这个传说未免过于凄惨,也未免暧昧,这个时候陈志远就不想说出这四个字。于是陈志远也就只是道“这都是民间传说,我也不大知道。”
“想想,你一定知道。”
陈志远只得道:“你说的是‘哥哥别走’吧?”
李萍立即笑道:“对,这就对了。那你知道‘哥哥别走’为什么只是在麦收的时候才叫,其他时间却不叫了呢?”
陈志远也开玩笑道:“那一定是其他时间它已经找到哥哥了,已经跟她的哥哥在一起了。”
“对……”李萍不禁又咯咯咯地笑了。不过李萍这时却又道:“那为什么‘哥哥别走’白天也叫,夜里也叫呢?”
一般的鸟夜里都不会叫,唯有杜鹃会在夜空中一边飞行一边鸣叫,这是个鸟类学上的生理问题,陈志远也不知道,陈志远也就没有回答。
然而这时李萍却道:“不知道了吧,还是我来告诉你吧。这就是这一只‘哥哥别走’还没有找到她的情哥哥,只要她找不到她的情哥哥,她就会日夜不停地寻找,她就会日夜不停地鸣叫,她并且还会一年又一年的寻找……”
陈志远听到这里,不禁心里一惊,知道李萍这是有感而发,是有意说给他听的。于是陈志远这时也就道:“这只不过是一种民间传说,其实鸟儿只不过是根据它们各自的特性而形成的各自的叫声和各自的生活习性,没你说的这些讲究。”
“那是,民间传说吗,瞎掰呗。不过,民间传说所表达出来的,却也是一种老百姓的意愿,却也都是老百姓的想法。”
“你说的没错,民间传说表达的就是民众的心声。想不到大嫂懂得还挺多的。”
“懂什么呀,瞎掰呗。”
……
二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家后,这一天,李萍就再没有下地干活儿,而是一边陪着陈志远说话,一边为陈志远做了很多好吃的。李萍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要把我最美好的一切都要奉献给这个男人。即便我不能留住这个男人,即便这个男人明天就走,我也要让他记住我,我也要让他记住这个家;我也要让他经常想起我,我也要让他经常想着这个家,我也要让他有朝一日想着回来,能够回来。
吃过晚饭之后,李萍又去烧了一锅热水,并且帮助陈志远认认真真地洗了一次澡。本来,陈志远是推辞不让李萍为他洗这一次澡的,他说,不用,我可以自己洗了,我能行,我……我毕竟是个男人。可是李萍还是执意地要为陈志远擦洗,李萍并且说:“你这是怎么了,还不好意思起来了是不是,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是没帮你洗过澡。大嫂是个过来人,什么不知道,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不是嫌大嫂哪里做得不好,又不好意思说呀?大嫂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尽管说……”李萍这样一说,陈志远也就不好再拒绝了。
然后,李萍自己也去仔仔细细地洗了一下澡,不过,李萍洗完澡后却并没有去自己的床上睡觉,而是走到了陈志远的床边,并又坐在了陈志远的床沿上道:“你的那个信仰就那么重要吗?你就不能不走吗?你就不能再住段日子、等身体养好了再走吗?”
陈志远道:“大嫂,我的那个信仰啊,确实非常重要,而且确实是一个没有比它再重要的大事。这么跟你说吧,这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事,这是一个关系到我们这个国家、关系到我们整个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你也知道,日本鬼子就是一群强盗,而且比强盗更凶恶,更残暴,更危险。现在日本鬼子又正在攻打我们这个国家,这些强盗又正在侵占我们的国土,屠杀我们的人民,大肆掠夺我们这个国家的资源,还在向我们这个国家移民。他们这是想奴化我们这个国家,永远霸占和统治我们这个国家,把我们中国人保持亡国奴。
而且你也知道,蒋家王朝又是一个非常腐败的政府,又是一个只为他们那一小撮富人的贪欲而统治的独裁政府,这样的政府只会给国家和人民造孽,这样的政府只会给人民带来灾难。现在也就只有我们共产党人才是真正在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担忧,才在为这个中华民族的未来着想,才在为拯救我们这个苦难深重的国家和民族在拼命奋斗。而且,现在也只有我们中国共产党人,才是我们这个国家的脊梁,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中流砥柱,才是我们这个国家的希望;并且,现在也只有我们中国共产党人才能拯救我们这个灾难深重的民族,才能拯救我们这个苦难深重的国家,才能带领中华民族重新建立一个独立自主、民主自由、和平富强的新中国。
现在,我们这个国家又正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又正面临着亡国的危险,我们中华民族又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这要是我们共产党人再不全力以赴肩负起拯救这个国家的历史责任,再不用我们的全部精力来为我们这个国家拼搏奋斗,那么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就没有希望了,那么我们这个国家就会亡国灭种!你说,这样的事情大不大?”
李萍点点头道:“你说的是没错,我也知道,鬼子打进我们国家了,鬼子都是强盗,鬼子把我们中国人也确实是祸害得太惨了。可是,可是这个国家大着呢,这个国家的男人多着呢,打鬼子救中国也不会因为多你一个和少你一个,就能立即解救我们这个国家,或者就不能解救这个国家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事啊。”
“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要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别说每一个中国人,就是大多数中国人,就是哪怕少数中国人这样想,也是危险的,也是不能这样想的。何况,我还是一个中国共产党的党员,我还是早就宣过誓立下过誓言的,我是要为我们这个灾难深重的国家、要为我们这个内忧外患苦难深重的中华民族、要为我们这个国家人民的解放而全力拼搏、而全力奋斗的。
我也知道,我要是留下来,留在这个家里,我的身边有你这样一个好女人相伴,我的日子是会过得非常舒服。但是大嫂,我不能,我不能只图个人舒服而把我的信仰和理想放在一边,我不能只顾自己留在这里享福就丢下我作为一个中国共产党人的责任,我不能只顾自己享福而置国家的生死存亡不顾,我不能眼看着我们这个国家和人民被鬼子任意蹂躏而亡国灭种啊,所以请大嫂原谅,我不能不走!”
李萍擦着眼泪点点头道:“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共产党人了。那我明天就去把我的儿子叫回来,那我就让我的儿子回来好好陪陪你,让你们好好说说话,亲热亲热。我想,我儿子、噢不,应该说是我们的儿子、也一定会因为有你这样一个父亲而感到骄傲的。那就等你们父子两个亲热够了,告别了,最好是把你的身体养好了,到了那时,你想什么时候走,你就什么时候走,我就不留你了。”
“大嫂放心,即便我走了,大嫂的这份情谊我也不会忘的。即便我走了,你的儿子我也一直会关心的,你的儿子我也会一如既往地把他当做我的儿子。”
“谢谢谢谢!唉,有句话我倒想问问你,你们共产党人为了你们的理想,为了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人民,你们是不是就不要家了,你们是不是就都不想成个家了?”
“那倒不是。我们中国共产党人不仅要为我们的理想而奋斗,我们也爱家庭、爱生活,我们在合适的时候,我们也一样会娶妻生子成家的。”
“唉,这就对了吗。不管怎么说,不管什么人,不管为了什么理想,人,怎么能没有一个家呢,怎么能不成一个家呢,怎么能不娶一个女人传宗接代呢,你说是不是?”
“那是。”
“唉,这就对了。志远哪,要是你不嫌弃呀,以后吧,你就把这里当你的家吧,行不行?”
“行,当然行,我早就把这里当家了。”
“唉,这就对了。以后呀,要是你不嫌弃,我就做你的女人,怎么样?”这句话李萍虽然说得非常低,但也还是如同一个惊雷一样,也还是把陈志远惊呆了!
陈志远被惊在哪里,半天不知如何回答:拒绝,肯定是说不过去的,那就太伤一个女人的自尊了,陈志远也做不出;如若答应,陈志远又从未有过这样的打算,最起码他现在还不能答应。谁知陈志远正在尴尬之际,李萍却已就身一侧睡在陈志远的身边了,并且同时钻进了陈志远的被窝儿里。李萍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个机会她再也不能错过。
陈志远毕竟未曾有过这方面的经历,不禁又惊又慌,这时也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只是本能地向后退缩。但是,一张床铺就那么宽,身后就是拦板,他又能往哪儿退呢?做得过分了就说不过去了,就会让李萍尴尬甚至伤了李萍的自尊,那就太对不起李萍了。在这种情况下,陈志远也就只退缩了一下,也就没有再退,当然也没法再退了。
哪知即便是这样,李萍也还是哭了,李萍并且哭道:“你是不是看不上我呀,嫌我长得不好看啊,还嫌我比你年纪大呀?而且,而且我又是一个寡妇……”
陈志远立即惊慌失措语无伦次道:“没有没有,不是不是,不是这么回事。你……、你其实挺好看、挺漂亮、非常漂亮。我、我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
唐淑萍生得眉清目秀,五官精致,身材修长,确实非常漂亮。
“那你是不是因为嫌我年纪大,还是寡妇呀?”
“不是,也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嫌你的意思。因为、因为我现在还不能成家……”
“我也没让你现在成家呀,只要你呀,将来能把这里当你的家,就足够了。”
“那、现在……这也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现在就最合适了。你是不是还不好意思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又不是孩子。你都已经做了我儿子的父亲了,我也不能让你白担这个名啊。你还没有碰过女人吧,你要是知道了女人的好处……”唐淑萍说着这些话的同时,就也已经伸过手去将陈志远搂进了怀里。
陈志远再也无法拒绝了,也不能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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