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溪就在前方,许凌锦扯住了缰绳,从后背抽出长弓。
怅汀带着她飞跃过最后一个山坡,因为急停,四只宽厚的蹄子在地面留下四个深坑。
煌烨几乎是紧随其后,在许凌锦登上山丘后一秒也勒马边上。
泅原上只有低矮的爬地菊,泅原上从未有开出过血红色的花朵。
她久久的望着泅溪对岸的土地,那里躺着冷国英雄的尸骨,在其之下的土地上,有着以生命为代价开出的大朵大朵的娇艳魅惑的花。
夕阳给这些花镀上一层极淡的金边,花上的英雄容颜依旧,只是他们再也不会醒来,再也不会扛起飞鹰旗向着故乡的方向长拜祷告。
随后赶来的骑兵队伫立在山丘后,浓重的血腥味飘过河,钻入他们的鼻子。
“这次针对我们的可不止是冀朝了,七个诸侯国哪个不想咬死我们?”
煌烨望向河岸低声道。
“谁敢来咬我们,我们就要咬回去。”许凌锦淡淡的说,“我们在他们眼中不就是无情无义的疯狗吗?是疯狗就该咬人啊,要不白张这副獠牙了。”
“备战吧,我要拿诸侯的头颅祭奠冷国的英雄。”
煌烨看着女人的眼睛,凶残而冰冷。
很多年前,阿锦的眼睛里徜徉着纯净的海洋。
“如果输了如何?许王室世代单传,要让尘少主去帝都做质子,是万万不可的。”
“所以呢?你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国主说笑了,臣不敢违命,臣只是为冷国做长远考虑。”
夕阳就要落下,两人只是用目光交视着。
“你好久没叫我国主了,也好久不自称为臣了。”
女人歪着脑袋,身后发丝飞扬。
“是很久了,你总是这样,想要做什么就一定要去做,不管后果怎样都去做。”煌烨眼神冰冷,“我本以为你做了国主能改改你在闺中的臭毛病。”
“煌将军,你的职位还是我册封的,你是想让我撤掉你吗?”
煌烨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牵着缰绳,胯下的箐戾仰头长嘶。
泅原上回荡着悲凉的嘶鸣,亡人之魂长留异土。
“许凌锦,你这是在威胁我?”煌烨反笑着问。
“怎么会,煌韵已经走了,再撤掉你我身边可就真的空无一人了。”女人向他伸出纤纤玉手,“我们需要长久的和平,和平的前提是强大,冷国是强大的,我们只是缺少一场能证明我们实力的战争。”
在黑暗落下之前,煌烨拉住了那只手,不像寻常女子的手细腻滑嫩,女人的手修长有力,虎口、十指上是厚厚的刀茧,摸着像摸到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knshu.co能把人手硌疼。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
“是啊,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任何要求。”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青冥极后殿,正值夏季,绒樱花开的茂盛,粉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自天空洒落,就像是下了一场花瓣雨。
男孩在绒樱树下看见树上一袭月白长裙的女孩,长发娓娓,落满了粉色绒樱,她比绒樱要更加娇艳美好。
说不清是鬼迷心窍,还是一见钟情。
十七岁时,他成为了煌氏家主,她成了冷国国主。
他征战沙场守冷国边疆,他铲除奸臣清理朝纲,他做一切自己所能做的,只为了能看到她眉眼舒展笑容纯真。
煌烨不明白自己是哪一步出了问题,说好了要永远守护她的,却又让她见到这么多自己本应处理好的东西,他本应该让当年那个小公主永远做个无忧无虑的国主,他想让事情向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的。
可变数这么多,女孩继承了英雄的血,终不能一直做个无忧无虑却也无所作为的国主,她上了战场,挥刀恣意张扬,金色眼睛冷酷残暴。
如果煌烨自称是第二了解许凌锦的人,那么整个九州无人敢称自己为第一,可有那么几个瞬间,煌烨觉得当年那个爬树摘绒樱的女孩陌生又遥远。
她长久的眺望着南方,眺望着古老的天启之城,她说天启城里种满了绒樱,比许都的更美花期也更长。
那时他就静静的默立在她的身后,心底里勾画着她在绒樱花树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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