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塘派出所所长办公室只有几平米见方,可论起忙碌程度绝不比那些局长大人的办公室差。派出所的主要辖区就是重型机械厂家属区,这里是鱼龙混杂,治安环境很差。但令人意外的是这片区域这么多年没出过什么大事,主要是有一位高人。
“喝什么茶?红的,还是绿的?”办公室内高大庆望着来人面无表情。站有站样,坐有坐样是他给人的刻板印象,即便在办公椅子里,也是腰杆笔直。
“茶就不喝了,有烟没呀?”来人满脸堆笑的看着高大庆,没个正经样。
“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明知道我不抽烟。”高大庆听言腾地站了起来,对着来人吹胡子瞪眼。
“开玩笑,开玩笑,你看看你,师哥,还是那么一本正。”来人管高大庆叫师哥,此人正是大东分局刑警队副队长赵成刚。别看他官大一级,可面对高大庆他得把姿态放低。毕竟拜师父有先有后,更何况这个师兄当年救过他一命。
“你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风把我的好师弟,队长大人给吹来了?”明显感觉高大庆对赵成刚的态度不好,好像两个人之间有些隔阂和误会似的。
“咋的,师哥?这么多年还为那事生我气呢?”赵成刚说话的语气渐渐加重,毕竟自己也是刑警队长,让他示弱可不容易。
“不敢,不敢。我一个小小的所长,哪敢和您大队长生气?你有事说事,没事我可要出外勤了。”高大庆依旧面无表情,态度很是敷衍。
“高大庆!你别太过分!”
“我就过分,咋的啊?”
赵成刚猛地拍案而起,高大庆也不甘示弱。瞬间两个人就僵持在办公桌前,屋外的小警察们全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不是说所长和分局刑警队副队长是铁哥们吗?亲兄弟咋还急红眼了呢?
一九八三年冬至,重型机械厂家属区发生一起严重的命案。王姓兄弟二人因为工作中的口角和积怨残忍的杀害了车间主任和其家人共五条人命。这兄弟二人当过兵,有相当强的反侦察手段,为了抓捕二人市公安局特意组织精兵强将形成专案组。
高大庆和赵成刚都在专案组,他们的师父李敬堂是专案组的副组长,主要负责抓捕行动工作。李敬堂是老党员,先后经历过抗日,解放和抗美援朝三场战争,又当了几十年的刑警,经验十分丰富。
万万想不到这伙精兵强将竟然在王氏兄弟身上吃了大亏,在抓捕过程中穷凶极恶的歹徒竟然劫持一对儿母子作为人质。双方僵持不下,最后王氏兄弟准备鱼死网破撕票人质的时候。副组长李敬堂为徒弟挺身而出击毙了王氏兄弟,也不幸误杀了人质。
老警察因此事十分自责,主动请辞脱下警服,最后郁郁寡欢患病离开人世间。关于李敬堂误杀人质事件警队内部曾有一次深入的调查,令所有人惊讶的是李敬堂的徒弟赵成刚竟公开指明师父开枪的时机有问题。这件事当时在警队内部十分轰动,有些人认为赵成刚实话实说做的对,有些人则认为他是个不讲情义的势利小人。
那次抓捕高大庆拼死救下一个人质,可自己替赵成刚挡子弹时却身负重伤。正是那次抓捕之后,他决定离开刑警队到派出所工作,时光匆匆,一晃十多年过去。
“师哥,我知道你还因为那件事对我有看法。可我有错吗?实话实说,遵守原则不正是师父平时对我们的教诲吗?”赵成刚心里憋屈,自己在旁人眼里一直是个势利小人,别人不懂他可以,为什么自己的师哥也不理解?
“是,你实话实说,你是坚持了原则。可你为师父想过吗?”高大庆针锋相对,“当时他还有不到一年就退休了,本可以不参加行动。当时开枪也许不是最好的时机,可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抓捕过程机会瞬息万变,除了实力和铁的纪律,运气也是很重要一环。为了减少牺牲和营救人质,李敬堂毫不犹豫的冲在最前面。面对悍匪他临危不乱,在千钧一发之际果断开枪。可这一枪偏偏穿过罪犯的胸膛同时击中了人质的要害,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运气不好。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两个本来亲如兄弟的人因为心中的疙瘩也很少联系,“师哥,我不是找你来吵架的。”
“谁有那闲工夫陪你吵架,赶紧说案子。”高大庆嘴上很硬,可还是给师弟倒了杯水。他知道师弟此次来的目的,柳塘公园捞出的皮箱里有一具无名尸骨,这件事现在是炒的沸沸扬扬。快两个月案子毫无进展,舆论场里的喧嚣反而愈演愈烈。
“不满你说,师哥。这案子真是快把我折磨毁了。”赵成刚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表情,刚要点烟忽然想起高大庆不抽烟,拿着烟的手一时僵在半空。
“抽吧,瞧你这点出息,烟灰就担地上。”说起案子,高大庆的语气缓和许多,命案必破,可破案不是请客吃饭哪有那么轻松?
刑警队在忙,他这个小所长也没干闲着。辖区出现命案,他第一个就想到重型机械厂家属区。他自己住在这多年,对这片地区的人和事都很熟悉。第一时间他就把片区几个流氓头子摸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人都是有户口的,谁家有人去世都得来注销户口。这种无名命案通常伴着人口失踪,因此他把近几年的失踪报案也摸排了一遍,可也是一无所获。
重型机械厂家属区已经太平好多年,除了打架斗殴根本没发生过什么大案。
“我的辖区我了解,偷鸡摸狗者有,杀人放火可没那个胆儿,我看这事八成是外面人干的。”高大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淡定的望着师弟。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还是师哥靠谱。”望着高大庆拿出的成果,赵成刚不禁竖起大拇哥。
“少跟我贫嘴,你来找我不会光听我说吧?”高大庆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这个命案他们内部连个通报都没有,捂得严严实实。他也是搂草打兔子似的蒙着调查,今天正主来了,很多疑问也将迎刃而解。
“师哥,你知道这纪律。”赵成刚突然打起了官腔,只见高大庆抬屁股就要走人,“去你家的纪律,就你守纪律,懂原则?亏我还帮你查了这么多,真是个白眼狼。”
“师哥,别生气嘛。听我把话说完。”
发现尸骨的那一刻起赵成刚就感觉到这个案子不简单。首先被害人很有可能还活着的时候被人装入皮箱。加上箱子里充满荆棘的锁链和捆住皮箱那两条又粗又重的铁链,很难想象凶手的内心到底扭曲到何种程度?
皮箱是被潜水员在水塘最深处发现的,位于中心偏南一点。由于尸骨泡在水中很久,法医推断死亡时间上有着很大的困难。技术队里三层外三层把皮箱勘验个遍,一点儿有用的线索都没发现。
核心的焦点是被害人的身份,除此之外赵成刚又总结归纳出其他几个问题。一是抛尸地点,凶手为何会把皮箱沉于此处?是有意为之还是临时起意?荷花池虽大可这里每到夏日游人众多,如果想避人耳目这里肯定不是最佳地点。从逻辑上分析,与它相隔一条水道的万柳塘才是最佳抛尸地点,不仅有些区域人迹罕至,水面也比荷花池广阔许多。如果当年凶手沉尸在万柳塘,这桩命案可能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第二个问题是第一案发现场在哪?尸骨周身缠满奇怪的荆棘锁链,这种手法非常古怪,在赵成刚的职业生涯中从未见过如此残暴的手法。夏夜公园里有许多夜钓的人,即使冬天也不能完全保证没有目击者,因此他初步判断荷花池不是行凶的第一现场。如此复杂的手段想必凶手是蓄谋已久,绝不应该是临时起意的行为。
“凶手的杀人动机你们分析了吗?”
高大庆提出一个关键问题,杀人动机。有人杀人为钱,有人杀人为情,也有人杀人为仇。如果能根据证据,依靠缜密的逻辑分析厘清凶手的杀人动机,那对破案来说将会是事半功倍的。市局为此特意派了法医和心理侧写方面的专家到分局协助破案工作。
“我们推断是情杀。”赵成刚看着师哥,眼神坚定。
“虽然尸骨的腐败程度很高,但法医专家还是通过骨盆测定出被害人是未生育过的年轻女性。”辨别出尸骨的性别对案子下一阶段的侦破方向至关重要。尸骨因为长期浸泡在充满细菌的塘水中已经腐败成碎块,法医们通过技术手段一点点将尸骨骨盆拼凑成形,通过科学的方法辨证得出尸骨性别是女性。
“师哥。家属区离抛尸地点很近,很有可能被害人就是这片家属区里的人。你人头熟络,辛苦贵所能不能把这片家属区仔细的再摸排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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