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薛梅人生中最最灰暗的一天。都市日报社会新闻部的同事们都十分惊讶,几十年如一日从未缺勤过的薛主任竟然和主编请了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她丈夫离奇死亡刚刚发生在昨夜,可中午不到小道消息已在编辑部传的满天飞。
“听说了吗?薛主任的爱人昨天晚上猝死了!”
“真的呀,怪可惜的,她丈夫还没到五十吧?”
“不过我听说,她丈夫死在了小三的怀里。”
“嘘,你小点声,这种事可不好乱讲。”
流言蜚语就像是人在饥饿时突然看见面前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大米饭,管它里面有沙还是有虫,先把欲望的猎奇感填饱再说。人们对薛梅的丈夫死亡的真相其实毫不关心,他们只愿相信心中幻想的事实。
薛梅是一个较真的人,多年的认真工作让她给同事以刻板不好沟通的印象。她会抓住一处细微的纰漏不松口,顺藤摸瓜找到人性背后最大的弱点。明明认个错改过重来就能得到好的结果,可很多人偏偏选择用谎言去弥补谎言。到头来什么是真,哪个是假,薛梅一定要罗列得明明白白。就是这样的她令许多人害怕,打心眼里恐惧,凭什么你薛梅认真起来像一朵圣洁的莲花,而我们就得当陪衬的绿叶。
“薛主任那性格谁受得了?我要是她的丈夫也得出轨,成天那么较真累不累?”
谣言流传十遍,假的也成了真。有的时候你很难用简单的对错来评判是与非,都说难得糊涂是洗尽铅华的洒脱,可世上许多人永远都上不到这层台阶,他们只会站在下面仰天咒骂,凭什么你什么都有,而我只能羡慕嫉妒。
“是你?你还敢来找我?”
薛梅拖着透支的身体打开门,令她震惊的是门外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漩涡的另一主角,杨柳。
噗通,女人当场下跪,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她本来准备好了千言万语,可当她见到薛梅那张憔悴的脸,还有挂在脸上那两道深深的泪痕,她就明白此刻有人比她伤的还重,还疼。这场爱恨纠葛的漩涡中没有赢家,有人输了心,有人输了情,更有人输了命。
“我,我叫杨柳。”女人的声音颤抖得像霜打的茄子,她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会亲自面对薛梅,面对着这个世上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住口,我知道你是谁?这个家已经被你搅得支离破碎,你还想怎么样?”薛梅胸口起伏得像台风登陆之前的海岸,此时此刻来自心底的愤怒再也潜伏不住,仿佛沉睡千年的岩浆要在下一刻一股脑地喷薄而出。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可我求求你听我把话说完,否则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生。”
女人卑微到了极点,从昨晚苏醒后开始她的大脑一直是处于停滞状态。女人把自己锁在公寓,用淋浴浇了大半天。生命来自于水,也终将归之。女人的泪水随着水流汇入下水道,那里肮脏杂乱,破败不堪。此时此刻她的心好像也随着水流坠入到深渊,她那份不可告人的爱情也随着赖军的死而飘散。
“什么?你说什么?”薛梅瞪着血红的眼睛,整个身体都在表达着不可思议的模样。
“薛大姐,求你救救我,要是月底之前这五十万回不来,那我真是万劫不复。”杨柳言语之中带着哭腔,硬生生的给薛梅磕了三个响头。
赖军一了百了的死去,可他留给杨柳的除了回忆还有那保险箱中消失的,属于医院职工的血汗钱。人都是永远不知道满足,否则欲望的花朵也不会深深扎根在人性的土壤中。只要尝过一次甜头之后就再也无法停手,女人心里清楚她和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上这条绝路。
薛梅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她本以为自己那个看似忠厚老实的丈夫最多就是只偷腥的猫,可万万想不到他还有胆量当一个监守自盗的贼,“赖军啊,赖军,你真是我的好丈夫。”
“这件事与我无关,我劝你早点去自首。你是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薛梅思前想后暗暗下了决心,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帮助杨柳,就是她想帮也无能为力。家里的钱从来都是赖军在掌管,别说五十万,就连五万块钱的影儿她也看不着。
“什么叫与你无关?你以为你的儿子在美国念书和生活都钱是哪来的?”杨柳见薛梅态度强硬且冷漠,不知哪来都一股无名邪火瞬间在身体里爆发出来。就是面对徐冬梅她都不曾矮三分,今天之所以能低三下四都求她全是因为自己方寸大乱所致。
“你休要胡说,我儿子是凭本事拿的奖学金。你少在这诬陷好人。”薛梅见杨柳态度忽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有点措手不及,心里都底气一下子似乎变得不足。当初儿子要出国留学她就不是很同意,奈何有一个惯着他的好爸爸。
“好人?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薛梅我跟你明说,赖军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全是因为你那个当区长的好弟弟。”杨柳终于扔出杀手锏,这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瞬间把薛梅的思绪给炸的粉碎。一直以来,弟弟就是她的骄傲。姐弟俩相依为命,相互扶持走到今天凭的是自身的本事。
薛光明是市里最年轻的区长,团委出身的他没有背景和靠山,学历也平平无奇。可他硬是靠着埋头苦干,深入到群众中去,从一个偏远贫困县的县长干到今天的位置。弟弟是一个好官,清官,薛梅心里清楚他最痛恨的就是那些贪污腐败的同僚。可看着女人信誓旦旦的架势,她凭什么轻易对弟弟横加指责?
“我相信我的弟弟,你要是有证据就去告发他,我绝不姑息。但是现在请你走开,离开我的家,我不想再看你一眼,听你说一个字。”
房门重重的关闭,门里门外两个心碎的女人都在默默哭泣。这场关于爱情的战争没有赢家,她们都输得彻底,输得身心俱疲,把自己输得一无所有。杨柳绝望地转身而去,此刻她眼中不再有彷徨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恶毒。
“好,咱们走着瞧。”
医院走廊里人流三三两两,少年与姑娘并肩走着,彼此沉默不语。此时少年的脸蛋已不再红润,身体感觉舒服许多。姑娘也终于发现自己的小花脸,无比尴尬的当着少年补了眼妆。
“阿姨她能劝动高所长吗?”姑娘内心有些忐忑不安,原本以为这次采访就是一次简单的例行公事,可直到现在她才理解主编当时的用意,“穆雪,这次采访算是对你能力的一次考验。”
没错,高大庆这个人还真是考验她的耐心。接触的时候无论姑娘如何春风拂面的献殷勤,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第一次被他用同事给打发掉,第二次被身旁的少年意外阻止,真想不到这第三次居然要找他的爱人来帮忙。
“说实话,我也没底,不过印象中我爸重来没拒绝过我妈。”少年仔细回想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父亲对谁都是严肃的板着脸,唯独面对母亲时才有笑脸。
“高阳,你爸他为什么这么讨厌记者呀?”姑娘属于掩不住内心真实想法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对一个行业有成见不难理解,但高大庆简直就已经是避而远之的架势这就让她非常不解。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因为那时我还很小。”少年听到姑娘的问话,仔细回忆着往事。他只记得父亲那时发了很大的脾气,吓得他连着三个月都不敢看他一眼,心里有了很大的阴影。后来还是在母亲温柔的劝说下才知晓父亲生气是因为什么?
“你爸这是对我们这个行业的人有心魔了。”姑娘幽幽的叹息,主编真不是随随便便交给她一项采访任务,而是借着这次采访锻炼她的能力。姑娘是一个乐观自信的人,遇见困难从来都是迎难而上,她暗自下定决心,即使会被高大庆骂个狗血淋头也要勇敢的试一试。
心脏外科四个大字远远地非常明显,可少年与姑娘却惊讶的发现此时走廊里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想接近科室的大门都变得非常困难。
“前面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多人?”姑娘想到少年心坎里,他也在纳闷为何今天这里人如此之多。
徐冬梅虽然成了院长,但她仍喜欢待在科室和大家打成一片。一心扑在业务上的她几乎不过问医院的行政问题,那些都是副院长赖军在打理。功夫不负有心人,随着她被评为市先进劳动模范以及许多重症患者的治愈,很多病人一下子都慕名而来。附属医院心脏外科无论是效益还是名气都日渐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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