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明和钟无离几乎是被人流裹挟着来到菜市口的--赵无眠按照李顺的吩咐去拜访市政秘书,将二人留在米行,而一派忙碌的小店很快就无立脚之地,他们便决定去附近溜达一圈--正好听到宋知行悲愤的疾呼。现场很安静,所有人都听得似懂非懂,皆张着嘴怔怔看着。章科长起先也听得挺起劲,陡然发现不对劲,便急着让人快去堵上宋知行的嘴。
“都是死的吗?”他冲身边的下属大吼,“不晓得去堵上他的嘴吗?听着他在这妖言惑众。”
浑身是伤的宋知行几下被拖倒在地;他的反抗此时已没有一丝力道,虚弱得连站立都需要用尽全身力气。
一个下属跑到章科长身边耳语了几句,估计消息属实振奋人心,他瞬间眉毛一抖,脸上现出愉悦的笑意。他立马扬起手,刑台上的人也随即停止施暴的手。他又径直走到宋知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气若游丝,看上去已经没有多少生命活力的人,几次三番试图站起来,又三番四次跌倒在地;撑着用力的双手十指指甲已经全部被拔去,只剩指端一团血污,看着尤其触目惊心。
“这是何必呢?”章科长微笑着蹲下,又十分不理解地摇头叹气,“你们到底图什么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闹什么革命。”
趴在地上的宋知行仰起头,极度虚弱饥饿的他视线一时模糊一时清晰。阳光炙热,对于习惯牢房阴暗的他来说很是温暖,不禁缓缓地开始深呼吸,暂时不去想身体上的每一寸疼痛。
他还是要挣扎着站起来,抚了抚被血污遮盖已经看不出底色的衣衫。他看看前方,看看天空,最后目光转向蹲在脚边的人。
“你不会懂。”宋知行冷冷说道。
章科长对宋知行的目光颇感不悦,他迅速起身,凑近对方,目露凶光:“少在这跟我废话;最后再问你一遍,刺杀谷市长这件事,到底是谁指使你干的,还有没有同党?”
宋知行目不斜视,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谷耀先和外国人狼狈为奸,鱼肉百姓,就该死,人人得而诛之。”
章科长愤愤然长吸一口气,感觉想撬开他的嘴实在费劲。
“嘴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章科长冷哼一声,“把人带上来,来看看,是熟人吧?--我就想知道,是你的脖子硬,还是他们的脖子硬。”
顺着章科长往后一甩的手指看过去:一个年轻的女人被押了过来;她衣衫不整,蓬头乱发,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一直坚硬如铁的宋知行有如电击般,心思瞬间一片空白,脱口而出:“心兰?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早些走么?”
望着许久未见的丈夫近在咫尺,心兰顿时红了眼眶,勉强挤出几分笑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她满是不忍地低头看向怀抱中的儿子,再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离开这儿,你们一家三口还怎么团聚呀。”章科长笑眯眯地说道,眼神示意手下人将心兰推至绞刑架下,套上了绞绳。他不顾被强行夺下的婴儿尖锐的啼哭,也不管四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以此威胁宋知行:“想一想,还有什么忘了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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