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返了三个来回,林双玉和李老汉肩挑背扛,将从县城买的那些东西运到了山里的老屋。
林双玉搬到了刚刚拾掇好的房间。
一间破败不堪,已经二十多年没有人住的石板房,被他拾掇得焕然一新。
屋顶是用河边割来的干芦苇,在老汉指导下编织的席子做成的吊顶;窗户钉上了新买的透明塑料布,还挂上了窗帘;房门从外边看起来依然是用几块破木板拼凑起来的,里边却蒙上了一层紫红色的皮革,一圈的图钉整齐锃亮;室内的地面,是用小块不规则的石板精心拼砌而成;原来斑驳脱落的墙面被全部铲除,重新糊上了泥巴,抹得平平整整,还刷了一层米黄色的涂料;书桌的石板台面上,铺上了印有雏菊图案的桌布,还放了一个小巧玲珑的LED台灯:桌前,是一张黑色软面的折叠椅。床上是崭新的被褥和天蓝色的床单;屋角林双玉自己做的木架子上摆放着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屋子的正中间,是一个红色的钢制炉具,旁边堆着锯得整整齐齐的劈柴。炉子安装了烟筒,房间里没有木材燃烧时散发出的呛人烟味。
太阳能光伏面板架在屋顶的石板上,逆变器和两块大大的蓄电瓶放在门后的角落里,逆变器引出来的两根电线通到书桌上的一个移动插排上。
林双玉环视着费了自己很大气力收拾出来的房间,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成就感。虽然置办这些东西,花掉了自己一大半的财产,他一点也没有心疼的感觉。
从现在开始,这里将是他安身立命的场所!
搬进了新居,林双玉马上就开始忙碌起来。
白天,他穿着迷彩服,踩着黄胶鞋,踏着残存的积雪,钻到到深山老林里去采挖葛根。把挖回来的葛根在小河里洗干净,或切片晾干,或砸碎洗粉。
晚上,他会抱着手机,上网搜寻和葛根有关的一切资料。“知网”上数百篇关于葛根种植加工的文章,不管看得懂看不懂,他都下载到手机里,逐字逐句地品读。一个月下来,光笔记就写下了十几万字。
这段时间,林双玉强迫自己抛弃一切杂念,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葛根上边。有时他会自嘲:要是在大学的时候,能像现在这样心无旁骛地做一件事,专注于某个学科,现在一定会学有所成、业有所成,说不定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教授,每天都会神采飞扬讲台上诲人不倦。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的人生将会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道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灰暗。
环境可以改变一切。
林双玉已经从狂躁和暴怒中走了出来,此时的心情十分平静。有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过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没有想起过曾经和自己有着各种各样关系的人。
林双玉觉得,这个世界上和自己有关系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隔壁房间里的李老汉。
天气慢慢好了,李老汉也忙了起来,忙着整理房前屋后的几片菜地和苞谷地。
从林双玉搬到自己的房间起,他们两个人就开始了分灶吃饭。
两个人都忙,有时候两三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来到山里边已经三个多月了,现在的林双玉很惬意。
没有烦恼,没有苦痛,没有欲望,也感觉不到高兴。除了葛根,他啥也不愿想。除了葛根,他啥也不想做。
林双玉专注于葛根,完全是出于一种兴趣,是来自李老汉给自己冲调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葛根粉粥激起的好奇心。
他本来就是一个兴趣广泛,善于发现,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同时,林双玉还是一个专注的人。
必不可少的生活物资可以到山外的镇上购买,身上剩下的钱完全可以支持一段时间。林双玉想,等这些钱花完了,等自己真正变了身无分文的无产者,就上山去挖药材换钱来维持生活。
一日两餐,都是最简单的食物,只要能消除饥饿感就行了。
在李老汉的眼里,这个城来的小伙子受的刺激太大了,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不愿意与他太过亲近,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春天的脚步已经走近,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性子比较急的植物已经悄悄地冒出嫩绿嫩黄的芽孢。小河边、山坡上的杈把果无愧“早春第一花”的称号,偷偷绽开纤细洁白的花蕊,散发出异样的清香,把最先结束冬眠的那些小昆虫吸引到自己的身边。
大山里,很快就会迎来一年最美的季节。
吃过了简单的晚饭,林双玉把床底下培育的葛根种苗搬了出来,准备揭开覆盖着的薄膜,给它们通通风。他惊喜地发现,大部分的葛藤短节上都冒出了浅黄色的嫩芽。
二十多天前,林双玉按照网上介绍的方法,在山上剪取了一百多个两年生的葛藤节,扦插在盛着腐殖土的一次性纸杯子里,浇足了水,覆盖上塑料薄膜,放到了自己睡觉的床底下。
这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林双玉提着一瓶泸州老窖,拿着一个沙丁鱼罐头,来到了隔壁李老汉的屋子。
李老汉正在煮苞谷糁,屋子里水汽弥漫。
“大叔,才做饭啊?”
“早吃晚吃有啥不一样的?”
李老汉不冷不热地回应。
“别忙活了,这里有罐头,咱们一块喝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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