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州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山上有一座破旧的寺庙,门头匾牌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
庙里的佛陀像也掉了胳膊,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来过这寺庙了。
白袍老者一个人站在庙顶,白袍纷飞,望着远处的官道默默发呆。
“在看什么?”杜芝盼一跃而上,问道。“你看这太州城。”老者指着不远处的那座城池。
“怎么?”杜芝盼挠挠头不解。“贫穷吗?”老者问。
杜芝盼想了想,点点头。
的确,他们昨日所在的慈光寺,更不用说这属于边地的小县城了,一路走来,然而到了这里,他看到的都只是破败的城池和一些贫穷的当地人和苦行的僧侣。
“那个辜负者却说他很想回到这里,修缮这座破寺,潜心修佛,”老者轻声说道。
杜芝盼一时不明白袍老者话语里的意思,只是轻声回道:“嗯。
白袍老师缓声又道:”他就出生在太州城,他六岁时就精研武学,十岁时便入了一重天玄境,当时的慈光寺主持宝映大师曾倾力教导过他,。
他那时就提出了困惑:“我所在的地方如此贫穷,人们的脸上无笑意。所谓求佛,为何却如此痛苦?人难道是为了经受苦难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吗?佛祖真能渡化众生吗?”
“那前辈,宝映大师是如何回答他的?”杜芝盼问道。
“宝映大师说,花开时绚烂,凋谢亦常在,人生百龄,沧海桑田,何能一世不忧,万事又能皆喜。人生无常,有痛苦,为了快乐,才要经受痛苦,只有经受了才能更加享受快乐,二者是共生的。”老者面无波澜的回道。
他依然困惑,指着寺外那些衣不敝体的乞丐:“师父!里边有两个老者,从我记事起便游讨这太州城,他们经历那么多困苦,何时才能快乐?快乐时又在那里?
“快乐在世人心中!“宝映大师回道。
“听不懂。”杜芝盼讪笑一声坦然道。
“他也没听懂,所以他十岁的时候领着妹妹就离开了这里,南下京都,他自己以为一家人团聚,常相伴才是快乐的!白袍老者依然望着远方。
三十岁时他在京都巳有十多年了。但他心中的惑一直未解,若杀一人能救千万人,可这人偏偏又是你的朋友,你杀不杀?“白袍老者转头看向杜芝盼。
“这…前辈…”杜芝盼一时犹豫不定。
“要是我就杀。”坐在下方门槛上的映雪忽就跃上了屋顶幽幽地说道。
“很多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人都会这样说,或许也会这么做,但是他不同意,所以举棋不定,便被人算计,就因为他,满门三百余人,他的父亲、三叔、妹子、妹夫、几千虎牙卫、坊民等等,天下任凭谁,也无法轻易原谅他,包括他自己。”
白袍老者闭上眼叹道:“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映雪忽然说。
“哦!小子心性不凡,我对你小子更感兴趣了,却猜不出你的来历。”白袍老者若有深意的看着映雪微笑着说道。
“你姓陶。”映雪握了握拳头说得坚定。
“是的,你猜的没错,在入山隐世之前,我的确姓陶名平山,是当年陶公的弟弟。”
“也没有人会轻易原谅你!''''映雪冷着脸。
”你们叔侄享受着家族的萌荫,国朝的恩典,却在家族蒙难之时,一个为了女人,为了个敌国的女人便擅离职守。“映雪声音冷得如冰。
“另一个为了追寻心中的自由,问道求仙,闭世深山。“
“映雪越说声音越大亦更冷:“麦积巷惨案,你们虽不是凶手,但比凶手更可耻、更残忍、更无情,这是背叛!背叛了国朝亲人,族人,同僚,朋友,背叛了八千忠心耿耿的牙卫,更是背叛了这天下苍生。“
“一个求佛,一个问道,可笑真他妈可笑,佛若能度众人,道真能化仙飞,当时怎么不救一救那些屈死的生灵。“
映雪悲愤的大声斥责。
杜芝盼张大嘴巴。望着映雪,这还是那个贪财,吝啬,慵懒的映公子吗?
转头看了看老者,这又还是那个风姿卓立,武功高强仙人似的前辈吗?
年少的慷慨激昂,正义凛然。
年老的弯腰垂首,浊泪满衫。
静,仿若一切声息都消失了一般,杜芝盼仿若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