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升起，夜幕缓缓退去，如有一伟岸身形，正缓缓的撕开天幕，好让阳光抛洒进来。
有一辆黑色的马车从还未完全退去夜色驶了出来，停留在集镇的街道上，街道人还不多，马车却是格外的扎眼，早起的人忍不住偷偷的看。
一起来的侍卫标枪一样立在两边，眼神冰冷且无情。
赶马车的是一名少年，很小的少年，八九岁的少年。
马车里墨浅挺直身子跪坐，恭敬的立在一边，车内的一年轻妇人正在眯眼打盹，似乎正在酣睡。
气质这个东西很微妙又很玄之又玄，妇人虽在侧躺在那里，吐气吸气却自带一股高高在上的贵气，如卧龙打盹，又如猛虎假寐。平日洒脱惯了的墨浅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呼吸都极力控制的轻微缓慢。
自己父亲在这个妇人身边都颤颤惊惊如履薄冰，心里还曾诋毁父亲没有骨气，今儿自己候在一侧如坐针毡，墨浅很是后悔这次揽下这个出行的活儿。
妇人姓赵，名新。
很普通的姓，她却是不普通的人，她的丈夫却是秦国权势最高的那个人，而她，是除了她的丈夫整个秦国最为权势的第二人。
在阳光洒满整个街道，一个身影缓缓的从阳光中走出，面向马车而来，最终停在马车一丈前，跪下叩头。
“是正儿吗？”
声音很温暖很动听，也许是错觉，这道声音之后，整个街道都好像活了过来。
赵正低着头，恭敬道：“是赵正，母亲大人。”
妇人懒散的伸了个懒腰，身段窈窕，玲珑有致：“信看到了么？”
“看到了母亲。”
妇人嘴角挂起一丝冷笑：“看到了，为何不早些下来，偏偏让我在这里等候了半夜，究竟何想？”声音刚正有力，一种奇异的力量在空气中传递，周遭甲士盔甲震颤，发出不断轻鸣。
赵正衣衫被吹的猎猎作响，就像是那旗杆上的旗子。
“你们退去，正儿你上车来。”
众甲士护卫四周，赵正掀开车帘，低头进入，老老实实的跪坐好。
“啪！啪！啪！”三记耳光又脆又响。
众甲士心中一惊，赶忙垂下眼帘，或是凶猛的眼光看向了别处。
“你现在好大胆子，给我你的理由！”
赵正面庞火辣辣疼，吞下嘴里的腥味，淡淡道：“儿志不在此，只想做个山间野客。”
妇人肆无忌惮的冷笑一声，扔出一玉简，恨铁不成钢道：“自己好好看看！”好似不解气，咬牙道：“恐怕我儿愿望落空了。”
赵正默默的看罢，恭谨的放到案桌上，俯身叩拜道：“恭喜母亲大人，恭喜父亲大人。”
妇人突然又露出笑颜，抚着赵正通红的脸，轻抚着轻声道：“我儿当之无愧，我儿天子骄子。”
赵正眼底流露出厌恶，满满的厌恶，低着头，盘算着要说的话。
“恐怖让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失望了，正儿真的志不在此，今日回去后还请母亲大人好好跟父亲大人说说，宗族宗亲优秀的弟子很多，正儿担不起大任。”
“啪啪啪啪啪。。。。。”
连续的几道耳光又脆又响，赵正抬起头，擦拭嘴角流出的鲜血，眼睛里瞬间没了光。
妇人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国之君，高高在上，生杀取舍，一念之间，难到比不上岱舆一个小小的弟子？你是我的孩子，这么多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日，现在路就在眼前，你突然跟我说你不走了，你想回头？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弟弟比我更合适！”赵正淡淡道。
“你说那个贱人的孩子？呵呵。。。”妇人又发出一阵连串的冷笑：“我的好孩子，母亲得好好说道说道你久不在国发生的一切。你的弟弟峤，现在不光笼络好了大将军壁殇，结实了富商蒲栋，继而为了笼络壁殇和蒲栋之心，纳两人女子一人为妃一人为妾。如今你的弟弟更是了不得，得高人指点自罚于上党练兵，北可逃匿于草原，南可窥视中原。
他们已经布置好一切，都在等一个绝佳的时期。你呢，最舒服，为娘的为你打点一切，你现在可以坐享其成，你现在也可以唾手可得，事到如今你却懒得伸手，你不知道你今儿的一句话会寒了多少人的心？
啊？
你父亲虽说刚成为国君满打满算不到一年，身体却愈发的衰弱，他自觉年幼时亏欠你我良多，打算国君之位置传与你，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到了你这里，你倒好一句轻飘飘的不合适就想抛开自己。
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劝你，更是为了救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听，你的心里要明白，你和峤之间只能有一个国君，峤虽心善，你可别忘了他的娘，当初可是她买凶要杀掉咱们娘俩，咱们前些年所受都苦一半都是那个贱人带来的，他要真上位，他你确信可活？你确定娘可活，你确定跟随在你身边的所有人可活？
国君之选宛如博弈，败者死，胜者为王。我的孩子，你确定你有坦然面对死亡的心？你确定你的他们有坦然赴死的心？
我告诉你我没有，赵家没有，你们宗族也没有！他们愿意一心一意的辅佐我儿，伺候我儿，保佑我儿！”
妇人喋喋不休，虽在发着火，仪态依旧不可挑剔，气势越来越强横，杀机也越来越浓。
赵正厌恶的挡住伸过来的手，抬起头，直视妇人双眼，如同幼兽一样低吼道：“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不觉得恶心么？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么，赵国都谣传我是他的孩子，就算我坐上国君之位，那就是坐在了油锅上，我可以不要脸面，我的父亲不要脸面吗？我门嬴氏宗族不需要脸面么？我们大秦王朝不需要脸面么？
这么多年，你总是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替我做决定，小时候求学如是，如今更是如是，我是一个人，我不是你们的木偶，更不是你博弈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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