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原的窑洞,有些是建在塬面的平地上的,有些则是建在沟壑和塬面的交叉地带。塬上的窑洞,先在平地上挖个四四方方的大坑,占地四五亩左右,大约十米深。再在四壁上挖出好几孔窑洞来,有的窑洞甚至进深达十多米,每孔窑洞一户人家,整个家族的人都住在这一个院子里。进出院子是通过一个像隧道一样的洞子。而建在沟壑边缘上的窑洞,因为一面临沟的原因,会少挖许多土,工程量自然降低不少,可是相对的也会少了好几孔窑洞,大风从沟里吹来,直吹进每户人家的院子里,黄土卷起,发出可怕的怪声。
因为挖空了的原因,所以窑洞顶部都不在建任何建筑,也不可以耕种,但是人们也不会浪费顶部那广阔的空间,用它来做打麦场最好不过了。收割回来的麦子晒干,就套起牲口拉着石碾子一圈圈的碾,直到一粒粒麦子和麦草分离。粮食搬回家,麦草就摞起来成一个个蘑菇的样子,麦秆可以用来烧火,也可以在冬季青草缺失的季节,拿来喂牲口。
这一公里长的窑洞,几乎家家院子中间都栽着一棵核桃树,有的核桃树甚至高出整个窑洞一大截,站在平地上看时,那些核桃树就像从地底下长出来的,显得那么的诡异。还有人住的窑洞,院子是光亮的,被遗弃的窑洞,就只剩下院子中间那颗孤独的核桃树还在一年又一年的绿了又枯,枯了又绿,他们可能在等主人回来,所以不肯死去。
路边上一个个打麦场上,蘑菇一样的麦草垛,风吹雨淋,变成了灰黑色,
麦黄了来到这段路时,喜欢站在这里看一样东西——雾。早上上学时,雾还在沟底,一团浓浓的白色沿着川道慢慢往各个纵横的川套之中钻,随着太阳升高,雾终于走遍了所有的川套,慢慢开始占据起整个沟壑来。麦黄了快步往拐弯处的路口走,那里正好有个缺口,没遮没挡,能看见很远处的地方。白色的大雾满满的占据了整个沟壑,阳光下只见白雾涌动,早已看不见沟底原本的样子。
雾正好铺平了大地的裂痕,让塬面和沟壑成了一个整体。麦黄了盯着眼前的雾看了很久,深吸着雾气,空气里好甜。他回头看了一眼太阳,转身往家里跑去,他要赶紧回家去吃饭,雾还没有结束。
他总是在这个路口时加快速度,一方面是饿了,一方面是这段路上真的没什么好看的,路两边都是庄稼地,唯一的一颗桐树已经过了开花季好久了,不开花的桐树不值得他看。
麦黄了的家也住在窑洞里,他跑进窑洞里,刚洗完脸,还没吃饭,哥哥就回来了,哥哥上一年级,他上学前班,学前班比其他年级要早下一节课。每次母亲都说麦黄了慢,麦黄了总说要等哥哥一起。哥哥还没吃完饭,麦黄了就跑了,临走时告诉哥哥他去那个缺口那里等他。妈妈问他去那干什么,他每次都回答:看雾。
雾漫过沟壑,往路面上奔腾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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