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富溢的两本兽皮卷地图,一本作为矿点勘探地图,另一本则记载了被邪势压下的发生诡秘事件的地点。
平日里邪势对于他们的克扣剥削像抵在众人心头的尖刺,更何况矿洞诡秘之事出现的越发频繁,根本不是他们这些矿工能够与之抗衡。看着儿子一天一天长大,陈富溢发现自己有些怕死了。
可若是跨级上报阴阳家,匿名举报只是个笑话,就怕矿洞的事情没有解决,自己只会死的更快,陈富溢在等。
青铜狐面人出现在矿洞的时候,陈富溢将自己私藏的兽皮卷交给他。
陈富溢必须要赌一把。
这场闹剧发生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失去一臂的邪势灰溜溜的离开魄泥山,至少没有在离开的时候迁怒这些矿工。
陈富溢扛着熊勇军和众人走到回家的路上。
凉风习习,裹挟来一团黑云,气温骤降几分。
要变天了。
“领队,矿洞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连内家的人都被惊动了,”众人早已沉不住气,见陈富溢心不在焉的样子,谁也没有开口。回家的路程即将结束,有人问道。
陈富溢说道,“这小子还真挖出来了好东西,直接惊动内家的人出动,结果非要跟人家犟嘴,恩过相抵,还好捡了条小命回来。”
“这小子可以的啊,真有种,连内家的龙须也敢缕。”众人咂嘴,紧张的气氛瞬间击溃,各种含义不明的笑浮现在众人脸上。
陈富溢说话声音骤然降低,示意众人围的紧凑一点,“也就是这个小子,挖宝的时候顺便挖出了一处诡秘,内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知道接下来内家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我跟大家说这些话也没什么别的意思,邪势顺藤摸瓜只会查到这小子身上,也是为了大家,这小子我不敢留了。”
真假参半,陈富溢寥寥几语直接让众人信服,当即支持陈富溢这个决定,本来对于熊勇军没有什么好印象,现在的咒骂声更加难听。
众人各回各家,仁至义尽,陈富溢将熊勇军安全送回家,作为两人最后的交集。
归家的路上,陈富溢走的很慢,从矿洞出来,他的脑袋一直昏沉,要是自己想集中注意力回想当时的细节,头痛欲裂。
陈道忤越长越大,当初黄草陌的房子住不下三人,好在陈富溢当了领队,靠着功勋换了一件稍大的房子。陈富溢走在远处,就看见自己屋子飘起的炊烟。
留心观察自家周围。
陈富溢推门,只见古夏青早已备好一盆热水,毛巾搭在盆沿,腾着热气。陈富溢平日里的生活三点一线,自家,魄泥山,陈道忤上学的茅屋学堂。所以归家的时辰不会出现太大误差。
陈富溢将妻子叫在内屋,格外小心,在房间内兜转几圈,透过各扇窗子观看外面,确认没有人经过后。陈富溢将装纳阴阳果的玉盒递给妻子古夏青,“这件东西你一定要放好。”
少见陈富溢这么认真,当古夏青接过玉盒的时候也明白了,入手滑腻,玉质明透,里面装纳的阴阳果价值可想而知。
夫妻俩一人望风,另一人从房屋角落处抽出一块暗砖,将玉盒埋在里面。
填砖堵上,陈富溢将多余的土收在裤兜,不放心跺了几脚,最后撒上一层细土。左看右看,确认没有任何端倪。
“今天你去接道忤回家,我就不再家里吃饭了,”陈富溢给妻子一个拥抱,“我需要去找老马聊点事情。”
陈富溢正打算出门,古夏青连忙叫住,从抽屉里取出一枚社日钱和一把寒食钱。
无需多言,自己男人需要去做些事情,自己就要成为他背后最坚挺的后盾。
出了家门,陈富溢前往老马家,和平常的路线不一样,陈富溢兜转了几条巷子,将兜转中的土一点一点散去。
鸣草陌的屋子明显要气派的多,顺着药香,陈富溢来到了一处院落,尤其看着院内散养的黑头竹叶青,六彩独脚蟾…陈富溢心里不由发怵。
隔着院墙大声呼喊,屋内传来应和。
可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一条小缝,山羊胡男人探头伸出,“小道忤呢?”确认陈富溢一人前来,山羊胡没了笑脸,径直转身回屋。
此人正是当年的狗不理,显然日子过得相当不错,头戴赤火纹冠帽,两屡山羊胡油光发亮,两颊上的肉像气球一样鼓起来。
陈富溢看着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毒物,每次自己带儿子前来,山羊胡男人都会亲自出来迎接,怕院落散养的毒物吓到儿子,山羊胡男人拳打脚踢将毒物打的躲在角落瑟瑟哀鸣,惹得陈道忤哈哈大笑。
待遇不一样了,陈富溢忍着一身鸡皮疙瘩,踮着脚终于进入了山羊胡男人的屋子。
“这些药物你给小道忤拿回去”,一瓶接一瓶的瓷瓶被山羊胡男人没好气地扔在桌子上,“小道忤最近怎么样了,我最近炼药到了关键阶段实在是出不了门,这小子也不说来看看我。再说你个老大不小的人怎么也这么不懂事,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说带着小道忤。”
说话间,陈富溢将那一堆瓷瓶放进怀里,“茅屋学堂最近来了一位儒家老师,对陈道忤可上心了,有好几次都是他将陈道忤送回家。道忤最近也很认真,学到大半夜才肯入睡。”
‘啧’的一声,山羊胡男人眉头皱了起来,“阴阳家和儒家,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平时极少出现互相的地盘。就算是儒家的大人物,在阴阳家隶教授学童,未免手伸的太长了一些。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主要是这个儒家老师的消息我一点也没听说。”
“我也有些纳闷,之后我也留心一点。”陈富溢所说的儒家老师,陈富溢对于此人仅有两面之交,此人身无华饰,身着素麻长衫,一柄木剑背负身后。在得知是陈道忤的老师,陈富溢弯腰拱手,轻唤一声‘先生’,万万想不到此人也弯腰回礼,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同为阴阳家隶,一个稍有些学问的老秀才做了茅屋学堂的先生,地位顿时水涨船高,就算不做工靠着收取学费,缴纳供奉后,一年酒气不散。平日相遇,看向陈富溢他们的眼神充满赤裸裸的不屑。相比下来,陈富溢对这个新来的儒家先生印象极好。
说话间,陈富溢起身将山羊胡男人家的暖壶倒空,自从魄泥山归来他还没有擦洗。
山羊胡男人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就这么客气,你怎么就这么脸大。”
洗完脸后的陈富溢咧嘴一笑,直视山羊胡男人目光,宽大的手掌拍打衣服,整个房屋抖的灰尘扑扑。
差点急的山羊胡男人起身将陈富溢赶出家门,可是他立刻发现了不对劲,洗去面部蒙着的一层渣土,陈富溢脸色惨白,血色皆无。
山羊胡男人右手两指搭上了陈富溢的脉搏。
反馈来的信息也只是陈富溢现在身子很虚,山羊胡男人火急火燎,出门将一条双钩蝎取回,对着陈富溢的脖颈处置放。
陈富溢连忙躲闪,发现山羊胡男人不是开玩笑,连忙询问,“你这是怎么了,我跟你道歉总行了吧,错了错了。”
山羊胡男人说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对,就和快死了的人一样。”
联想到当时矿洞发生的事情,自己可能在昏迷的时候被青铜狐面人做了手脚,陈富溢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所以这次前来的一个目的就是询问自己身体状况,陈富溢连忙将这件事情向山羊胡男人说出。
眉头紧皱,山羊胡男人将双钩蝎放在陈富溢的脖颈上。
两条闪着黑光的尖刺刺入,难得的美味,双钩蝎密麻的口器对准陈富溢的脖颈咬下。
在咬到第一口的时候,山羊胡男人右手两指将其钳捏,拔出后只凭指力将其活活夹死,浓臭的汁水在整个屋子开始蔓延。
陈富溢脖颈处被双钩蝎三处击中的位置开始发紫,伤口翻合之处发腐变烂,甚至毒素顺着血管经脉向身体内部侵蚀,陈富溢当即感觉自己全身酥麻。舌根已经听从自己使唤,涎水白沫顺着嘴角不自知的流淌。
山羊胡男人将一个瓷瓶甩给陈富溢,示意他自己服下。
山羊胡男人从捏死的双钩蝎尸体取出一段躯壳,是双钩蝎后腹。山羊胡男人当即丹炉开火,往里面连着扔出不少药材,滋啦作响,炉内火光翻涌,照的山羊胡男人面部赤红。
服下丹药的陈富溢明显感觉自己全身清爽,只是脖颈处被咬伤的伤口需要时间愈合。陈富溢也意识到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只是幽怨的问了一句:“你这不是报复吧。”
山羊胡男人没好气的说道:“报复你个头。”
整整一个时辰,两个男人静坐在丹炉旁等待丹成,无言。
一块大石头压在陈富溢的心头。
丹成,山羊胡男人从丹炉里面取出一颗溜圆的丹药,龙眼大小,浓郁生气让人光闻一口丹香就觉得心旷神怡。
顾不上等其自然冷却,山羊胡男人一口将丹药服下。
山羊胡男人当即伏倒在地,捂着胸口,面露狰狞,口鼻间不断吐出白汽。
陈富溢一时没了主意,他不是药师,他只知道自己在不知情情况下乱动山羊胡男人的身子,只怕会帮倒忙,他想出门找其他药师救山羊胡男人的命。
只见山羊胡男人用的右手扣着陈富溢的裤脚,满眼哀求,山羊胡男人疼到抽搐说不出话,陈富溢明白他的意思,不想让陈富溢去找其他药师。
坐在山羊胡男人身旁,陈富溢心里顿时觉得空落落。
突然山羊胡男人精神焕发,直立坐立在陈富溢身旁,将口鼻间最后一口白汽吐出。
山羊胡男人讪讪的解释道:“太急了,烧心了。还好把你小子拦下来了,不然被其他药师看见,我的老脸还往哪放。”
陈富溢差点忍不住想要打死山羊胡男人,自己做了百余年的药师,还能被刚出炉的丹药烫着。最后还能怪在自己头上,这是什么混蛋道理。
实况紧急,山羊胡男人不再和陈富溢打诨:“刚才我炼制的丹药是阳寿丹,是我偶然得来的残方,这件事情你可千万要烂在肚里面,世间阳寿殆尽的老妖怪,就算是名门正派也得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把我弄去给他们炼丹,更别说毒辣之辈,直接炼魂提炼我的记忆。
我找到你身上的原因了,阳寿丹是残方,但能够将被吸收人性命是百分之一作为丹效。经我改善后的丹方,能够准确推算出能剩下的阳寿,也就是…也就是说你现在的寿命不过三年。
不是我不想给你拿阳寿丹续命,你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装载阳寿的容器被损坏,三年寿命是总量,可破损一直存在……”
陈富溢心态崩了,山羊胡男人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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