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祸不单行
河南有义士,伊水闻其名。读书观大略,江山指点中。策马刺骁将,挽弓射豪雄。狂狷何足伐?明月绕群星。
司马信走远了。众人才从恐惧之中缓过神来。袁自甘胆气也终于恢复了。
“哼,居然让他跑了,我们早该集中全力将其擒下,详细审问这厮背后到底还有谁,丁嵩是不是和他一伙的,可惜可惜。冯公公你看,我们正考虑如何把他活捉,这厮自己胆虚跑了。”袁自甘话语中竟然还带有一些不满和遗憾。
华山派掌门顾高深也说,“袁掌门说的极是,我们早有心将司马信击毙,但考虑到拿个活的更为有利,结果犹豫了一下,让他捡个便宜。”
冯七瞪大眼睛看着他俩,看着在场群情激昂的英雄豪杰们,深深地感到自己长期在司礼监,脱离江湖太久,太不接地气了。
离仙儿看到演武大厅一片狼藉,空气中混着一股浓浓的屎尿味道,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太不体面了。于是赶紧说道,“我看时候不早了,已经快到未时,我想大家都饿了,袁掌门已吩咐将本门所有空闲房间都打扫了出来,大家先简单的做些休整。消愁厅安排了酒宴,给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冯七见这离仙儿处事尚得体,跟着袁自甘倒是个好的助手,于是心底的厌恶也就减少了几分。
众人做休整,这是一句体面话,其实就是让大家换换衣服,洗净那些污秽之物,否则,带着它们,是断断商议不了下一步的大计的。他人休整,冯七没有这样的时间和空间,好容易趁大家不在,冯七将袁自甘叫到一旁,“袁掌门刚才说没有收到断水刀谱?这是何意?”
袁自甘见冯七这样问,更加纳闷,“冯公公是说黄公公已将刀谱送来?”
“对呀,委托侯子山送来的,刚才我看到侯子山也在场,他没给你?”冯七感到有些迷惑了。
袁自甘深感情况有了变化,于是不敢隐瞒,便将事情过程全部告诉了冯七,包括春宫图和狗屎的事,以及自己一晚没睡写了两万多字表明心迹的事。
冯七明确告知袁自甘,“出意外了。黄公公送来的确是刀谱。忠诚考核的批文也是加以肯定的语言,黄公公向来行事谨慎,怎会做出涂狗屎这样的事?你袁掌门也太糊涂了”。袁自甘急得满头是汗,一面急着不停赔不是,一面责令侯子山速速赶来。
侯子山到后,见袁自甘和冯七均面带怒容,登时腿有些发软。“子山,我问你,黄公公托你带来的东西,中途可曾出过意外?”袁自甘厉声责问,语调激动。侯子山知道隐瞒不了,面做愧色,“弟子不敢欺瞒掌门,确有意外。”侯子山便将黑风峡谷之事和盘托出。袁自甘抡起巴掌,“啪”的一声,抽在侯子山脸上,“逆徒何不早说,耽误了大事。”侯子山低头,不敢说话。冯七见于事无补,便道,“你下去吧。”侯子山没敢动。袁自甘怒道,“滚”!侯子山这才退了出去。
袁自甘脑门又冒汗了,赶紧鞠躬向冯七赔罪道,“自甘处事不力,教徒无方,这下丢了刀谱,也丢了黄公公的颜面,犯了大罪,闯了大祸了,还请冯公公替我美言啊。”说着抓住冯七的手,再也不松开。冯七虽然心有不满,但此刻再追究也于事无补,于是忙说道:“袁掌门不必过于自责,黄公公处我自会替兄解释。不过江南无常兄弟都出面了,看来这背后应该有一个大的阴谋。我总隐隐的感觉和卫雄之死有关。”袁自甘道:“当年不小心漏网了丁嵩,我就知此事麻烦。所以三年来一直追杀丁嵩,没想到还是输了一招。谁能想到丁嵩能勾结司马信和李氏兄弟?”冯七道:“这些目前还只是猜测。也不能说就一定和卫雄、丁嵩有关,也不排除那司马信和李氏兄弟贪图断水刀法,故意做出这些恶作剧。”“是是是,冯公公教诲的极是。”袁自甘赶忙迎合道。冯七接着说,“一会在消愁厅先莫要过多涉及这个话题,免得引起江湖骚乱。目前还是以稳定人心为主。”袁自甘竖起大指,“冯公公处事周全,考虑缜密,不愧是黄公公的心腹爱将。”说罢,两人也去略做休整了。
未时三刻左右的时候,容光焕然一新的人们又重新聚到了一起。仿佛上午和中午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成了陈年已久的往事。谷若智眉开眼笑的跟冯七闲谈几句,与郑若飞的燃情岁月,和如歌往事,像蛛丝一样轻轻抹去。抽刀门女弟子本就不算太少,以他长老的身份,在门务指导之余,扑倒她几个,不是难事。也许早有人看到郑若飞的死亡,已经暗自未雨绸缪了呢。被长老扑倒,难免被动,扑倒长老,才是长久之策。至于是不是要独占谷长老,那倒未必。谷长老也不能独占自己嘛,各取所需而已。谁会像郑若飞那样傻,还卖出感情来了。
郑若飞死前刺歪的那一剑,已经成了抽刀门女弟子议论的头号中心议题,远远超越了什么断水刀法重现,什么司马信。议论者分为两派,即若飞真爱斯文派和若飞因怒若智移情斯文派,午时的时候,前一派是主流,甚至有女弟子还流下了几滴伤心泪。过了未时,大家冷静的思考和分析后,后一派因为剧情更加复杂,更具脑补性,所以就占了上风。
最可怜的是李若仁,一心想在江湖扬名固然不假,但确实客观上也是为抽刀门牺牲的,居然没有人关心他,也没人议论他,仿佛此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不过,值得安慰的是,还是有两个人的小心思,毕竟因他而起。
胡若勇与涂若信出奇的高兴。李若仁死了,两人的排名都提前了一位。不仅如此,考虑到谷若智的年纪,袁自甘的未来,这二人竟然也憧憬起自己的前途。他们是比李若仁更成熟的。此时开始,二人的说话做事似乎也没那么如影随形,如出一辙了。
刘斯文、沈日新伤得重,自然无法继续参加聚会,其他抽刀门弟子都来了。吴道海只是轻伤,他也想看看这事态将如何发展。
几大门派的也都到齐了。酒席正式开始,胡若勇、涂若信领衔,带领众人喝的是长白山特酿,唤作榆树钱,酒如其名,入口绵柔,酒香浓郁,带有厚重的乡土气息,让人一喝就多,多了脑子就发晕了。
胡若勇向袁自甘提议:“既然刘斯文赢得了弃剑大会的胜利,应当顺理成章推举为忠信堂堂主。”为了与涂若信的争斗中夺得优势,胡若勇抢先一步,想拉拢自己的人马了。谷若智恶狠狠的看了胡若勇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妒忌之火,火中还带有深深地恨意,这眼神维系了不短的时间。几天之后,这又成了抽刀门女弟子的重大议题,谷长老是妒忌谁呢?最后这个问题大家总算打成了一致,谷若智妒忌的是刘斯文,恨的是郑若飞。爱之切,恨之深,这是千古传下来的道理。而且此事得到了新近一名刚刚得到谷若智夜间指点门务的女弟子的证实,可谓证据充分,可以定成铁案了。因为这个重大课题的解决,抽刀门的女人们终于再次得到统一。女人啊,对重大事情的观点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可就是谁也预测不出为什么合,为什么分。
不满胡若勇此提议的可不止是谷若智。袁自甘拍案而起,可惜胳膊太短,直接拍到了桌子沿上,这桌沿是包着生铁的,痛往心里钻,手却不能抖。抽刀门掌门,武林高手的袁自甘,此刻最大的压力就是,明明很疼,手却不能抖。因为他知道抖了手,疼的就是脸了。“胡长老,我看你是喝多了吧。今天我抽刀门面临大敌,断水刀法重现,我门中两名堂主死于断水刀法,司马信今日上门挑衅,又安然逃走。我正欲与冯公公、诸位大侠商议未来对策,你胡扯什么,那刘斯文私下与司马信暗通款曲,刺死郑若飞,本就是待罪之人,你还敢为其张目,居心何在?”
此时,冯七终于发了话,“来人,胡长老喝多了,抬下去”。此刻胡若勇出了一身汗,酒有点醒了,心说这下亏大了。自己干的这事确实犯了大忌。哎呀,怎么能喝完酒如此控制不住自己呢?今天的酒也是不行,早知道喝什么榆树钱,入口虽顺,但上头上得厉害。记住了,这辈子再也不喝了。
此刻,涂若信也不由得头上冷汗直冒。他刚刚还埋怨自己光顾喝酒,贪图这酒甘甜不辣口,喝起来没完,结果被胡若勇抢了先机,现在看,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啊。以后房中要常备此酒,这真是自己的幸运酒。
袁自甘、冯七以及各大门派首领,喝的自然是山西杏花村的汾酒。这酒能让人时刻保持清醒和冷静。冯七道:“诸位掌门、派主、帮主以及师兄弟,冯某今日来抽刀门,本是替黄公公表达祝贺。不想门中遭此变故,死了一位长老,两位堂主,一位副堂主,还有黑熊寨的范兄弟。归根结底,恐怕与断水刀法重出江湖有着密切关联。据我所知,断水刀法向来只传抽刀门掌门,卫雄死后,江湖中应该无人会整套刀法。当然,卫雄生前确曾教门下少数人一些招式,这也是事实。现在刀法重出江湖,可以断定,绝非鬼魅妖仙,我猜定是有人拿着残缺不全的断水刀法混淆视听,比如,抽刀门叛逆,卫雄一案的漏网之鱼,丁嵩就是最大嫌疑。”
“冯公公思维缜密,总结分析的有理有据,论证合理,堪称我辈楷模。”袁自甘率先赞道。大家也纷纷点头认可,不愧是东厂的人,果然水平高。
冯七继续说道:“当然,这么大的事,丁嵩一个人完不成,所以出现了司马信。我敢断言,丁嵩背后是一个庞大的集团,也不会仅仅是司马信一人。我听闻李灭欲死之前去过临安的涣丘山,山上住着一名叫赵先生的刀客,江湖有传言其人武功很高。我派出多路人马打探,才知道此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年纪,叫做赵遁。现在我猜测,李灭欲八成死于他之手。如果是这样,断水刀法的线索就和这位赵遁联系上了。诸位见多识广,可知道江湖中有此人物?”
大堂中顿时炸开了锅,诸人议论纷纷,可是谁也没听过赵遁这个人,别说赵遁,大家仔细回忆江湖中姓赵的顶级高手,也是大海捞针一般。
“贫道行走江湖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赵遁这个名字,江湖中姓赵的高手也寥寥无几。保不齐这名字是个假名,不知是哪路高手故作玄虚?”青城派的闫革说道。大家听了纷纷觉得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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