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黄楼村到了，前门上车，后门下车，请上车的乘客往后走，下一站，赵庙加油站……”
11路城乡公交停在站牌前，许山注意到东黄楼村卫生室就在斜对面，那是一栋两层的白色小楼，楼前停着一些车辆。
许山下车后径直穿过公路，滂沱的大雨丝毫没有减小的样子，而且风也很大，伞只能勉强护住上半身，下面在走了几步路之后就湿透了。
卫生室的玻璃门紧关着，透过雨幕和玻璃可以看到里面人影绰绰。
许山敲了敲门，里面大概是太吵了，根本无人听见，他拧动把手推门进去，声浪果然扑面而来。
这门的隔音效果真好。
卫生室东西向内外两间，外间正对门口有张诊桌，但桌前没人，人都围在里面，里面又容不下许多人，所以挤不进去的人就在外间屋里三两一堆地聊天。
他们看到拉着个皮箱，狼狈进来的许山，纷纷停住话头，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呃……我找人。”许山有点尴尬地说。
一个近旁抱着个小女孩的中年妇女问他：“你找谁呀？”
“请问省里来的医生在哪里？”
“你也来看病的？他们在里屋扎针呢，你得排队。”
“我和他们一起的，约定在这里集合。”
“是吗？”中年妇女眼睛一亮，迎上来道：“哎呀，你也是省里下来义诊的哦，快坐，请上坐。”
中年妇女热情地拉许山坐下，把小女孩放在旁边的凳子上，然后抓住小女孩的手把手腕放到脉枕上，期盼地看着许山：“大夫您贵姓啊？”
“免贵姓许，大姐怎么称呼？”
“许大夫你好，我叫韩桂珍，这是我闺女婷婷，婷婷，喊叔叔好。”
“叔叔好。”
自打练功出偏以后，许山约莫老了十岁，二十二岁的他看上去像三十二，要是打扮地再老相些，能奔四十岁。
人们看中医，一般都觉得老的比年轻的靠谱些，所以许山在开始跟诊时就喜欢打扮老一点，往诊室一坐，蛮有欺骗性，直到栽了跟头又努力往年轻上打扮了。
毕竟装的再像，也没法把真本事装出来，他跟师到现在也不过七个多月，陈希隐似乎对许山寄予厚望，又似乎要在许山身上实验一种新的教学方式——让许山在他通过气功修炼（出偏）所获得的对天地自然的强烈感应中去体悟中医。
所以陈希隐给许山安排的第一堂课是中国古代天文学，授课老师是东原大学中国古代天文学史专业的教授、博士生导师卢未名。
卢未名是中国古代天文学界的代表性人物，尤精古代历法，他的成名是在一次讲座上用板书现场演示了古代的推步之学（古代推算天体运行以制定历法的学问），以本次讲座内容写就的《古代天文历法初步》行销一时，被誉为最好的中国古代天文历法入门书籍。
陈希隐凭私交让他给许山授课，他了解到许山的情况后，直接让许山看这本书。一周后检查，许山对答如流，卢未名很满意，说孺子可教。
卢未名问他愿不愿意转专业，得到许山不愿意的答复后，卢未名遗憾地交给许山一摞书，并标了阅读顺序和简略导读，让许山半个月做一次读书报告。
所以，许山的跟师，充其量就是跟着抄方、熟悉临床、见识各种疾病罢了，至于诊治……他只学了一手，还是在他强烈要求下，陈希隐才教给他的。
陈希隐给了许山一本已经发黄破损的旧书，叫《脏腑图点穴法》，说这是他老师当年传给他的，如今传给许山，让许山好生爱惜。
这类似门派信物的东西，许山也不舍得翻来翻去，他上网一搜，搜到许多影印的盗版，就花了十一块钱买了本。
脏腑图点穴法是一种民间的推拿按摩疗法，根据经络穴位和脏腑部位，以点穴手法作用于穴位和特别部位，目的是调理脏腑气分，恢复脏腑机能。
此书所本的一些理论，既不吻合现代医学，在中医理论经典中也没记载，陈希隐不让许山对理论过于关注，只学习书上对症施治的技法。
书中技法注重经络脏腑的气机升降，与许山自身面临的问题有共通之处，陈希隐希望能对许山有所启发。
书很薄，掌握起来并不难，问题是不怎么有实践机会，好在师兄师姐们可怜他，让他在他们身上练习手法，让许山多少积累了一点手法上的经验。
许山温和地回应道：“婷婷你好，你哪里不舒服呀？”
这个叫婷婷的小女孩应该刚哭过，声音有些沙哑地说：“肚子疼，拉肚子。”
“断断续续大半个月了，我以为她净不干不净瞎吃，吃坏了肚子，虽然疼吧，也不严重。我又忙地里的活，今年雨水多，玉米都烂地里了，收不出来，还得赶着种小麦，就在这里拿了点药拖着，谁知今天变厉害了……”
“哦。”许山从背包里拿出一叠问诊单，一边问一边填，填好后，对小女孩说：“等里面的医生出来，我把这个拿给他一看，他就给你治疗，好不好？”
“许大夫，你不能看吗？”小女孩的妈妈韩桂珍问。
“我，我还是个学生呢。”许山打了个哈哈，避过韩桂珍的眼神，转而对其他人喊道：“大家可以先来我这里做个病情症状的登记，待会也能快些。”
韩桂珍瞧了又瞧许山，疑惑道：“你长得也不像学生啊……”
“嘿嘿，我长得显老，其实今年才上大三。”
“是吗？”韩桂珍一脸不信，不过她的关注点很快就挪开了，“那我在你这里登了记，是不是就排上号，不用等了？”
“你们之前有挂号吗？”
“村卫生室哪有什么挂号不挂号。”
卫生室里现在得有二三十个人，许山刚来，连胡广夏的面都没见，而且他记得计划出诊地点也不是这个村卫生室，他对韩桂珍说：“你稍等，我去里面问问。另外，我想问问，你们是接到什么通知过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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