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没有数到三。刚竖起一根指头,那名白眉白须的峨眉长老就一指指向了牛头酋长,空中已然结成了一枚光球的剑影倏然分出一束五彩毫光,一闪照射在了牛头酋长身边的刀罡光环上。
一连串密集到令人牙酸的磕碰声,这束光回归头顶的那枚光球时,牛头酋长已经是浑身浴血,摇摇欲坠。
他看向我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狐疑和绝望,似乎是在问我为什么。
我有些火大,指着那名峨眉长老,已经感觉到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
我说,我给过你机会了,再找死就别怪我了!
那名峨眉长老看向北斗,左手抚着白须,冷笑着说:“北斗小掌门,你就这样任由外人对我峨眉指手画脚?”
北斗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看向我说:“姬掌门,要不然此事从长计议……”
北斗说话间,那名峨眉长老已经向牛头再度伸出一指。
一束湖蓝色的剑光从左嵩阳的脖子上流泻下来,在空中一闪,与那名峨眉老长老身前突兀出现的一束流光相击。
秋水剑几乎从我掌心跳脱出去。
那名峨眉长老却似乎得理不饶人,竟然上前了一步,双指向我一指,随后在空中临空画下一道剑符。
那颗光球上,猛然间迸射出十几道剑气,又交缠为一束,向我直贯而下。
一束紫剑在我眼前一闪,掠入剑圈,在我头顶飞速盘旋一周,那十几道剑气涌入紫剑的剑圈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缓,乃至外围的剑气出现了些微的瓦解和剥离。
这稍稍的一滞,我已经向后退出了攻击范围。
剑气轰然落地,方圆三步之内,汉白玉地砖化作齑粉。
身后有些动静,我猛地回头一看,是左嵩阳。他上前了一小步,但似乎内心正在经历强烈的矛盾挣扎,只是上前了这一小步,就停了下来,大眼瞪小眼看着我。
那名峨眉长老大概是面对自己的后辈,有些放不开手脚,有些气急败坏地冲着左嵩阳道:“左掌门,诛除魔宗妖人,本就是我正道武林的分内之事,你为何又有所动摇!”
我说,噫,左掌门,谁是魔宗妖人?
左嵩阳脸有些红,他的右手微微抽搐,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反手拔剑。
但最终,左嵩阳还是垂下了手。
当左嵩阳垂下手时,那名峨眉长老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他大喝一声,颌下的白须猛然一飘,头顶的剑球瞬间亮起雪白的光芒,紫色剑气摇摇欲坠,拦在我前方的白羽岚后退了一步。
但紧接着,一束青光刺入战场,将刚好向前了一步的峨眉长老又重新逼回原地。
峨眉长老有点恼火,他指着空中游鱼般盘旋游弋的青剑,骂骂咧咧道:“北斗小掌门,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庇护外人,难不成你对这个家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你如何对得起天元掌门,如何对得起峨眉的列祖列宗!我峨眉派千百年来的赫赫威名垂垂清誉,难不成今天要被你们一大一小两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妇道人家当众践踏侮辱么!”
北斗师太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她一边竖起剑指,让那柄青剑在身前盘旋,一边目视那名峨眉长老,缓缓道:“王鹄!不要以为你身为太上长老,就可以口不择言!峨眉千百年来的威名和清誉,不在你的嘴上,在千百年来我峨眉人的行侠仗义和恪守道义上!我知道你今天为何如此,不就是你那本家弟弟被姬掌门夫妇废去了武功,你一直怀恨在心么。平时不敢挑衅,现在趁人之危,你居心何在!”
名为王鹄的峨眉长老又吹起了胡须,大喝道:“我趁人之危?我需要趁人之危?我这叫除魔卫道不拘小节!莫说他中了毒,就算是他没中毒,我今天一样要取他狗命!”
我看了一眼左嵩阳,后者在这一瞬间脸色微变,眼里些许懊恼和愤恨,发现我看了过来,他急忙转过头去。
我的目光越过了他,落在了韩贝贝的脸上,点了点头。
然后我抬手止住了用一对紫青双剑与王鹄又换了一击的北斗和白羽岚。
王鹄高傲地抬起头,头顶剑球闪耀,剑球外围,有剑影环绕。
我说,北斗师太,我想问你个问题。
北斗犹豫了片刻,道:“姬掌门请讲。”
我说,你告诉了这位王太上长老,我中了毒吗?
王鹄一愣,脸色瞬间大变。
北斗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缓缓道:“不曾……对了,王鹄长老,你是如何知道,姬掌门中了毒的?你分明不在大殿上,是最后才赶来的。”
王鹄的目光左右游移,最后落在了气喘吁吁的牛头身上,他指着对方说:“他,他问这个魔宗妖人讨要解药,分明就是中了毒嘛!啊,我知道了,他们两个一定是里应外合,姓姬的在这里扮演苦肉计,等大家都中了毒,他再让这个牛头送上解药,他好恢复功力,把江湖正道一举击杀,定是如此!好歹毒的心思!”
牛头吐出一口血沫,闷闷吼道:“你放屁!”
我哈哈一笑,看着北斗说:“你看,你们家王长老真是未卜先知,先前猜我中了毒,现在甚至连毒药的药效都猜出来了。”
场上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王鹄猛然警醒,他向后一跃,一脚踩在一柄飞剑上,凭虚御空高高飞起,配合那一身白须道袍,显得格外仙人风采。
我看向北斗:“现在知道,当初天元掌舵的时候,工作有多难,队伍有多不好带吧?所以你以后也要花点心思在行政上,实在不行练练武也好,不要一心钻研什么性灵学。”
北斗满脸窘色,看着悬停在高空的王鹄,后者显然已经脱离了紫青双剑的攻击范围。
她仰头愤愤道:“太上长老王鹄,我现在怀疑你勾结魔宗和玄天宗,参与了此次事变!我以峨眉掌门的身份命令你,现在立刻落地,放下武器,跟随我峨眉执法弟子回山,听从调查!”
王鹄站在高空,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峨眉掌门?我呸!名不正言不顺,不要以为你和天元睡了几觉,生了个小贱种就可以理直气壮自称峨眉掌门了?天元一生最大的污点,就是临死之前被你吹了枕头风,把个峨眉变成了家天下!呵呵,还什么让我放下武器和你们回山?我呸,你们中的毒,什么时候把脑子也给毒坏了?!”
北斗回头看向白羽岚,说:“那柄剑,带了么?”
白羽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北斗,点了点头。
我说,你看我干嘛。
白羽岚眨巴着那双杏仁般透亮、玛瑙般清蓝的眼眸说:“姬掌门,你说我爹,哦,就是峨眉先掌门天元道长,厉害不?。”
我说,还行吧,不孬。
白羽岚眯起眼睛笑了笑,把那柄别在腰间的幽蓝色短剑摘了下来。
隔着鞘,我就感觉到了一股被死死压抑在平静外表下的凶猛杀意,险些把我冲了一跟头。
空中的王鹄明显感受到了威胁,他再向高空升起十丈,从下面看上去,就像一颗小黑点。
白羽岚一拍短剑的皮鞘,鞘中剑凭空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天顶的王鹄突然惨叫一声,直接从脚踩的飞剑上晃晃悠悠跌落下来,他在空中几度挥袖转身想要恢复平衡,但都是徒劳。他就像一只突然被剪去翅膀的鸟,在空中奋力挣扎着坠落下来。
他原先就离地十丈,后来因为忌惮那柄剑的威胁,又上升了十丈。
从二十丈的空中,毫不缓冲地一个猛子用脸砸在地上,反正我是不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