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闷响,王鹄的身体甚至还弹起了半人的高度,又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红的白的黄的东西,慢慢从他的身体下面渗出来。
我有些心惊胆战,看着白羽岚,后者缓缓将空剑鞘收回腰间。
她偏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抿了抿,算是笑了笑,说:“这是我爹临终前送我的一把剑,说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可以用一次,天道境以下必杀,天道境以上,只要不是那七人中排名最靠前的两三人,也能确保我全身而退。”
我看了那柄剑鞘上用篆文刻着的“南明离火”四个字,收回了视线。
那不是一柄剑。
那竟然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神意具现物,深究起来,怕是比陶白义身形俱灭后依然击杀梅介曹的那曲百鸟朝凰还要高上一个层级。
神意能杀人,我这趟真的是长见识了,不愧是当年天下神通境第一人。
早有幸存的峨眉执法弟子走上前去处理王法被摔瘪的尸身,我回过头去看左嵩阳,说:“左掌门,你怎么说?”
左嵩阳闪闪烁烁地回避我的目光,他讪讪笑着说:“姬掌门武功盖世,慧眼如炬,更兼为峨眉派剪除了潜伏已久的叛徒,不愧是武林第一人,左某佩服,佩服!此间事,左某必然唯老兄马首是瞻!”
我叹气,说左掌门,你有点骨气行不行?
左嵩阳呵呵笑了笑,说,我左嵩阳一向铁骨铮铮!
我没搭理他。走到穿着粗气的牛头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手里接过一包解药,一口闷了。
有点鲜味,还有点海产品的腥。
一口药下肚,丹田立刻如同火烧,原本像是一团火苗燃烧的气府,似乎轰的一声膨胀为火球。经络一一打开,丹田里充满的气息开始闯开淤塞的关卡,汇入久旱逢甘霖的四肢百骸。
虚神境中阶、高阶、巅峰……神通境初阶、中阶、高阶、巅峰……
然后停在了神通巅峰的位置。
我点点头,中了这么多毒,一包解药就恢复到了神通高阶,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剩下的慢慢调理吧。
我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远远超过了谢轻候和我约定的一炷香功夫。
这么想着,我忽然忍不住嘲笑了自己一声,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搞不好那个毛头小子和魔宗都有些关系吧?
但也未必,如果不是他和我定了这个约定,以我的性格,可能根本不会留在玄天宗,直接就下山走人了。那么此刻,七大宗门,就只剩下了一个,中原武林就会在一天之内,向魔宗大门洞开。
那么,他还为中原武林的存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咯?
我看向远处,那缕冰蓝刺骨的冲天气息依旧停在原地,没有动静。神识如潮水般蔓延出去,四周的信息也如观照掌纹般清晰地映照在我的脑海中。
十二楼五城,战事已经结束,总体上是玄天宗取得了胜利,但重楼和玉楼两处,一处是百花谷控制了战局——百花谷虽然战斗不行,但研究药物很有一套,一堆毒粉毒烟放出去,根本没来得及肉搏,战斗就结束了。
玉楼那边也是一样,只是坐镇的是天音阁主力,因为我们所在的中央天墉城吸引了大量火力,所以进攻玉楼的并不是主力,被天音阁的几名长老来了一场民乐合奏,战斗就结束了。
最为惨烈的,除了一些江湖二三流门派合住的楼宇,就是少林僧人们。这些少林僧原本只要结罗汉阵守住驻地,多少也能拖到战事转机。但这些僧人们慈悲为怀,分出了许多小队出门搜寻伤者,巨大的伤亡就发生在这些搜索队员身上。
不过,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收获的,上山的二百余名少林僧人死伤一百四十余人,但他们却庇护了近千名伤者。
目前,玄天宗所在的天风山,战斗基本上已经告一段落。玄天宗虽然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但依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散落在连绵的山脉山谷之间的玄天宗长老、供奉、弟子们只要汇聚回天墉城,依旧可以将这里的幸存者活活堆死。为此,我向众人提出,先下山为妙。
下山之后,他们化整为零,我和几名受伤较轻的长老们集中力量吸引火力,为六大派的普通弟子们创造脱离的窗口。最后,我们前往燕京汇合。
大家都说好。
左嵩阳第一个表示,他们嵩山派愿意承担起分散护送六大派普通弟子的重任,他甚至愿意脱去代表掌门尊贵身份的华服,穿一件低级弟子的粗布外衫混入普通弟子的行列亲身护送。
嵩山派的长老们先是一怔,然后齐齐赞美掌门的苦心孤诣和高风亮节,既不会因为自己高贵的身份吸引贼人的注意,又能确保护送的弟子们万无一失,哪怕会被人误会也不辩解。他们纷纷表示,要学习左掌门这种不畏流言蜚语,甘愿蒙受委屈也要成就大局的精神。
闹哄哄一片的时候,我一直在抬头看那束冲天的冷光。
在我的识海感知范围内,又有数百强度不一的气息入场,最强的有神通境巅峰,最差的也是数百名气击境和数十名罡气境,所有的气息,无一例外都在向此处移动。
很快,我意识到一个问题,不是敌人最强只有神通境巅峰,而是现在的我,只能感知到神通境巅峰。
有天道境,而且不需要感知了。
因为东天突然出现了火烧云,.uknshum漫天染成了赤红色。
我曾经在洛阳见过这种火烧云,我也曾经在敦煌万佛窟见过一次。
更早的时候,我在滇池还见过一次。
龙焱燚来了!
我手脚冰凉,回过头看着此刻都目瞪口呆看着天空忘了行动的众人,我向他们挥手,喊着快走,都快走!
虽然我知道,能走的希望是多么渺茫。
紧接着,让我永世无法忘怀的一幕出现了。
东边天空,出现了赤潮。
赤潮,是一种海洋现象,很罕见。一旦发生,整片海洋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而此刻,赤潮蔓延上了天空,迅速与天顶的火烧云接触。
甚至没有什么停顿,火烧云的范围越来越小,赤潮的范围越来越大,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以我头顶的天空为界,半边蔚蓝,半边赤红。
我在梦中见过这一幕。
识海之中,差不多三个弹指的功夫,那数百强度不一的气息就像是突然拿到大夏天正午太阳下的露水,几乎是迅速蒸发了。
最强的那个神通境巅峰,差不多支撑了三个呼吸。
赤潮越发浓郁,大半个东边的天空仿佛要滴下血。
那柱森冷的白光开始向东天移动,但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白光就停下了,然后迅速向西南方向远离。
一同远离的,还有一束熊熊燃烧的火光,拖拽着零星的火烧云。
“赤潮”。
同时也是我一个朋友佩剑的名字。他有两柄,一柄叫坎。一柄就叫赤潮。
他姓江,叫江飘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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