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朱公子有心了。”蔡邕一直在观察朱武,看到朱武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轻浮好色,反而颇有担当,进退有据,举止大方,很有耐心,虽然礼数不足,但是武人嘛,可以原谅,对朱武的态度也就好一些。
蔡邕对兵事不感兴趣,略微一问,就带过去了,这让朱武很失望;蔡邕毕竟是大儒,对文事很感兴趣,就问道:“听说你发明了一个文字游戏,很有意思,文姬大加赞赏,不知详情如何啊?”
蔡邕前日太关心蔡文姬,朱武和卫仲道对对子只当是小道,今日仔细想来,才觉得颇有意思,就想听听朱武是怎么说的。
好不容易能在蔡邕面前能有个出彩的亮点,朱武自然是绞尽脑计,把对对子的诸多事项详细讲了一遍,末了才说:“这上下两句,我称其为上联和下联,合称对联,也算有一个雅一点的名字,这种游戏就称对对联。”
蔡邕仔细想想,说:“嗯,确实很有意思,不知朱公子如何想出来的呢?”
朱武惭愧的说:“我学识简陋,只能用这种简单的办法让自己多记一些东西。”
蔡邕赞道:“确实很见文字功底,用来考校学子倒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不失为一小道。”
新事物之初,本来就容易受轻视,蔡邕又一直以为朱武是武人,武人琢磨出来的东西,能是小道就不错了。
不愧是大儒,一听就知道是用来考校学生的,为了增加自己的分量,让蔡邕重视自己重视对联,朱武再加猛料,说:“其实我觉得对联不仅可以用来考校学子,在其他的方面也有大用。”
“哦,还有何用?”蔡邕很感兴趣。
朱武眼珠一转,问道:“孔圣人为我辈读书人所敬仰,若是要赞美孔圣人,让更多的人了解孔圣人的伟大,不知蔡中郎怎么做?”
蔡邕答道:“自是写赋作传,以告世人。”
为了加深蔡邕印象,朱武意气风发的说:“不如蔡中郎写赋一篇,我作对联一副,我们看哪个更能告世人!”
卫仲道看见蔡邕朱武越谈越欢,一直想寻机打断,听到这里,大喝一声:“朱武好胆!家师何等身份,你一介武夫,岂能与家师并列!”
朱武这才警觉自己只记目的,望了身份尊卑之差别,看到蔡邕脸色不悦,赶紧道歉:“学生无意冒犯,还望蔡中郎见谅!”
朱武马上把自己的对联讲出来,说:“学生为孔圣人写的对联是:气备四时,与天地日月鬼神合其德;教垂万世,继尧舜禹汤文武人之师!还请蔡中郎指教!”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家思想大行其道,蔡邕是纯粹的文人,一听就明白此联之妙,眼睛一亮,直接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赞道:“妙!妙!妙啊!”
朱武趁机道:“若论辞藻华丽,赞叙详细,此联不及之;但若论朗朗上口,广为传诵,此联有过之。”
蔡邕还在回味,朱武更是道:“对联还可用于文人聚会,节日庆贺,婚丧嫁娶,长辈祝寿等等等等,可以说生活无处不对联啊!”
蔡邕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听到朱武提醒,真是如醍醐灌顶,思路大开,眼睛越来越亮,捻断胡须而不自知。
良久,蔡邕长叹一声:“此法若能推广,必为我文教之盛事啊!”
朱武心道对对子在后世的朝代中可是文人学子的基本功,自然是文教史上的重要变革;只不过后世是自然形成,今世若能毕其功于一人,何止是盛事这么简单,至少此人是要名留青史的,赞道:“蔡中郎英明!”
卫仲道心中悲愤莫名,一见朱武,自己被打了一顿;二见朱武,自己稳稳地的婚事吹了;三见朱武,先生蔡邕本是十分不喜朱武,现在竟然也有被说动的趋势,难道朱武是自己的克星?
卫仲道不想蔡邕继续被朱武“引诱”,大叫一声:“朱武,你可敢与我谈经论道?”
朱武不屑的望了一眼卫仲道,说:“你可敢与我打一架?”
卫仲道手指朱武,很生气的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那病秧子、短命鬼我们不打架,去外面跑上百八十圈,看谁身体好?”
“要文斗,不要武斗!我们比的是才华,不是体力!”
蔡邕本来沉醉于用对联改革文教这一伟大的盛事之中,被朱武卫仲道两人越来越大的争吵声打断,心中生气,不由得皱眉呵斥道:“吵什么吵,这里是蔡府!”
卫仲道委屈的大叫一声:“先生!”
朱武与蔡邕的关系可没那么好,只好以退为进,说:“在下一介武夫,只懂对联小道,卫公子学富五车,才思敏捷,可敢与我比试?”
为了证明自己强过朱武,更为了证明自己不会输在对对联这种简单的文字游戏上,自恃文才的卫仲道满口答应:“有何不敢?”
朱武平复下心情,说:“君子之风温若玉。”
卫仲道马上说:“英雄一诺重如山。”
朱武瞥了卫仲道一眼,接着说:“一树梅花香沁骨。”
卫仲道立刻道:“满园红杏韵萦怀。”
朱武连出五对,卫仲道都是应声而答,朱武总感觉卫仲道现在的状态有些异常,文思如泉涌,战斗力超高。看到卫仲道越对越有精神,朱武心中发狠,问道:“不知卫公子对屈原屈大夫可有了解?”
卫仲道朗声回答说:“自然知晓,屈大夫虽忠事楚怀王,却屡遭排挤,怀王死后又因顷襄王听信谗言而被流放,最终投汨罗江而死,实在是令我辈惋惜。”
朱武目光闪闪说:“好!我们就以屈大夫为题,我的上联是:志洁行廉,爱国忠君真气节。请说下联!”
朱武小时候在爷爷的指导下练毛笔字,爷爷主要让他练习《三字经》,偶尔写一些古今名对,但是朱武更喜欢写这些古今名对,而非《三字经》,无他,《三字经》太长了。虽然多年不用,但是这些对联还是印在脑海。这副对联虽然是赞美屈原的,但却是中国另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者,抗元名将文天祥说的,因此朱武印象深刻。
卫仲道就算熟读历史,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对出格式严格,内容相符,艺术性和高雅性并重的下联,一时间抓耳挠腮,皱眉苦思。
屏风后面,蝶儿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拍着小手说:“小姐,卫公子对不上来!”
蔡文姬拍了一下蝶儿的小肩膀,嗔道:“卫公子对不出来,你这么高兴?”
“小姐,你来对,你来对啊。小姐肯定比卫公子强!”蝶儿对蔡文姬信心十足。
蔡文姬蹙眉想了一会儿,才说:“《史记·屈原列传》曰: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清,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其志浩,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蔡文姬在絮絮叨叨的念着一些东西,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蝶儿听不懂蔡文姬低声浅语的东西,急着问道:“小姐,对出来了!对出来了吗?”
蔡文姬苦思冥想,蝶儿却没那么好的耐性,小身板前探微倾,一脸好奇,又问道:“小姐,那个‘烟锁池塘柳’对出来了吗?”
蔡文姬无奈的说:“两个都不好对,相比而言,还是这个好对一些。”
蝶儿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字少的不好对,反而字多的好对。
朱武对卫仲道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了,看到卫仲道还在苦思对联,抱拳对蔡邕说:“学生敢请蔡中郎延请名医,为卫公子把脉诊断。”
蔡邕还在回味“志洁行廉,爱国忠君真气节”这句话,突然听到朱武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疑惑的问道:“朱公子何意啊?”
“学生并不是针对卫公子,奈何卫公子体弱多病,身有暗疾,最多不过两三年的寿命,实非文姬良配。在下也是为蔡家着想,为文姬着想,这才以微末之身得罪卫公子,还请蔡中郎延请名医,为卫公子把脉,若是有病,则可以尽早用药治疗,若是无病,则皆大欢喜,学生愿意向卫公子赔罪。还望蔡中郎详查!”
蔡邕一直知道卫仲道身体不好,看到朱武说的煞有介事,不像作伪,不由得问道:“朱公子所言属实?”
“千真万确!在下敢请名医为卫公子诊断!”朱武看了一眼卫仲道,.uukshu.cm继续说:“若卫公子身强体健,怎会因为情绪激动而晕厥?前日卫公子之晕厥,就是卫公子身有隐疾最好的证明!”
卫仲道此时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全是悲,竟然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早夭,而且说得煞有其事,说得自己的先生都开始怀疑自己,苍天啊,三次见面,三次悲剧;一半全是愤,朱武是我的克星吗,为什么我遇见他就没有好事,大地啊,你干嘛让我碰到这么个丧星,就算我身体有恙,也都是朱武气的!
卫仲道眼有泪水,只想用自己的才智来洗刷自己的屈辱,恨声道:“朱武,可敢与我谈经论道?”
朱武一脸淡然,但却让卫仲道恨得不行,朱武平静的说:“你可对出我的上联?两个。”
“可敢与我吟诗?”
“你可对出我的上联?两个。”
“可敢与我作赋?”
“你可对出我的上联?两个。”
“可敢与我比文章?”
“你可对出我的上联?两个。”
卫仲道身形一阵晃动,脸色潮红,额头虚汗直冒,此时莫说朱武,就连蔡邕和一直躲在后面偷听的蔡文姬,都看出了卫仲道已处在崩溃的边缘,蔡邕关心的说:“贤侄,你要回去休息了。”
卫仲道听到这句话,更加认为蔡邕已经被朱武说动,相信自己是早夭之命,只感觉喉咙一甜,眼前一阵恍惚,身形不稳,大叫一声“你可敢……”话没说完,就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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