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良又一抬手,也把啤酒沫蹭到他脸上:“敬你的,就这一天,你歇歇。”
陆百年笑了,一把接下来:“好,良子、你也灌我……要是灌得我睡这一天,起来我跟你算账。”
严良少见地露了笑容:“行。”
这一开闸就收不住,陆百年就得喝下很多很多的酒。
我不喜欢看这场面,我自己就不喜欢喝酒,因为我觉得很苦,而且老陆在家就爱喝这个,还是很辣的散装的白酒。老陆喝多了总发酒疯,我小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家里烟的味道和酒的味道。
好在陆百年不发酒疯,严良也替他喝了很多,一个个接过去,这过程很漫长,而且喝起来都是半瓶半瓶地下,玻璃瓶是啤的,铁皮罐是白的,陆百年说了要喝就也真喝,脸上立马就显出红,喉头滑动着,一仰脖又是一轮。
我不太明白,就直直看着严良,但也不敢说话。
陆百年坐下来歇一会,人散了他才顾得上再和我说两句话。
“你还在这儿啊……干嘛不去打电话呢小坡?”
反正陆百年就在这里,往家里打电话,给老陆打,我不介意,但是觉得也没必要,还不如跟陆百年多呆一会儿。
“人太多了。”
“等回去,你拿、拿我屋里电话,跟爸爸说一会儿。”
陆百年又站起来,把余下几个等着的喝完。
陆百年捶着自己胸口,喝那么多酒恐怕都没肚子吃饭了,酒劲往上一泛陆百年噎着气,一句话说不顺打了几个嗝。
陆百年就反手去捶严良:“我真喝多了。”
“有杜怀章。”
“他一个人不行。”
“有我,我也不喝。”
陆百年又打了个酒嗝,抬肘给他一下:“你胡扯……你刚才也喝了。”
我好像还没见过严良喝酒,就也抬眼看了看,严良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刚才就是喝了几铁皮罐的白水,还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让你坑了良子……哎呦,热水有没有,有检查怎么办。”
陆百年听上去很愁苦,却还是笑着的,我如坐针毡,也吃不准到底是要不要去给他拿热水。
严良跟我说:“去拿。”
我就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去倒水,背后留神听他们说话。
“有检查就让他们再骂你一顿,也不差这顿。”
陆百年长长哎了一声。
“可别骂了……真累死啦。”
“十几个连,就你整天给他们惹事,自找的,你折腾得他们不好过,他们怎么会让你好过。”
我把水给他拿过来,这一转身的功夫陆百年脸上更红了点,他搓着脸,但越搓越压不住,勉强吃了两口菜,索性撂下筷子。
“我好心,我好心啊。问题在哪儿你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我不能白学这十年啊……”
“几十年积的东西,没人愿意动,用得着你一个人出头?”
“总得有人出这个头、良子,不然养我干嘛啊。”陆百年又摸到筷子,扎了个鸡腿到严良碗里,“你吃不吃?”
严良没吃:“你够对得起六连了。”
“不是六连,是兵,我得对得起兵。”陆百年抬手,用筷子又扎了个眼,“你干嘛不吃?”
“你动不了。”
陆百年还戳着那块肉,w.knsh.co一张嘴都是啤酒味:“我得试试,以后,那就……不关我的事。”
严良索性把他筷子没收了:“你书读多了傻了?”
“不是书!不是——你以为教我的是书,我跟他们一样吗?不一样、良子,他教我的,他们教我的不能让我辜负了,良子、不聊工作行不行?”
“你别把自己折了。”
换平时陆百年估计得踹严良屁股,但这会儿他恐怕站不起来,抓住严良肩膀一下下往上撞。
“别聊别聊别聊……你不准跟我聊这个!”
严良就真不说话了,拿筷子低头把千疮百孔的肉给吃了。陆百年摸着热水还烫手,叹一声放回去,重又转向我。
“还是你和我说话吧,小坡,吃得好吗?”
我点点头说好,但是觉得他好像已经问过了。
“去看电视啊小坡,晚上还吃饺子,你别吃多了到时候吃不下了。”
我是挺想去看春晚的,但是总觉得陆百年这是赶我走的意思,我都没顾上和他多呆一会,就犹犹豫豫不想走。
后来的士官长们都吃得差不多了,他们路过这桌和陆百年和严良打招呼,他们想趁这一会儿去打牌拱猪。我在食堂坐了两个多小时了,炊事兵都出来收拾盘子,陆百年脸色倒是好了一些,不过话越来越少,最后喝了那一碗热水。
严良忽然跟我说:“走吧,你看电视去。”
这下连严良都赶我走了,坐得腿麻的我就站起来,但看见埋着头的陆百年和严良还坐着,没有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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