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收拾好行李,再次来到店里,师父跟杨思慕似乎已经商量妥当,杨女士对我的态度也和善了许多,望向我的眼神里多了许多善意。只是可怜我屁股还没坐热,他们就起身要走。临关门前,师父对我说道,你去把垫柜子角那块小木牌拿上。
我只得又进去抬起柜子,把那块小木牌带上。那是块看不出年代的古朴青黑色木牌,我小时候经常拿来把玩,形状跟武侠剧里的什么掌门令牌差不多,大概半个手掌大,正面是个类似八卦的图案,背面用一些古文刻着些字,我自然是认不出来,平时也没什么能用的地方,直到垫了那柜子才算找到了用处,已经有个三五年了。
我把那木牌丢给师父,杨思慕看着那木牌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你们用这个垫桌脚?”
师父不置可否,我笑道:“是啊,高低刚好合适,垫上不摇不晃。”又问师父道,“带上这个干吗?难道是个什么宝贝?”
师父说道:“希望到时候用不上。”
我刚要追问,师父继续道:“你练功的事情,还没跟我说清楚。”没有避着杨思慕提起这事,看来师父对她是放心的,只是我两眼一黑,看来还想蒙混过去已是不行了,只得挨了师父一顿臭骂,那大小姐反倒在一旁幸灾乐祸笑得开心。
不过不得不感叹她的办事效率,我们刚到巷子口,接我们的车已经到了,一路到长沙火车站,又有人送来了车票,直到看到火车票,我才知道我们这趟是去南京,而不是我以为的北方。见我不解,她跟我解释道,他们本来主要业务范围在天津,这次也是受人所托,所以才去南京办这趟差事。
我是第一次出远门,也更是第一次坐软卧,有些兴奋。师父因为舟车劳顿在上铺早就睡下了,杨思慕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另外还有一个男子一起,是之前一直在我们店门口守着的人之一,名叫李三军,也在上铺躺着,不知睡了没睡。
师父一路上不肯跟我透漏太多,现在睡去了,我自然便跟杨思慕打听起来:“杨小姐,我们这次是去南京干嘛?”
她回过神来望着我,似笑非笑的答到:“做我们这一行的,当然是去做死人生意。”
我接着试探道:“那也不至于跑这么远,还要特意来找我师父,我们只是卖些白事用的东西,也帮不上太多忙吧。”
“我们跟这趟的主顾家以前有些渊源,所以这趟算是了了之前的一些恩怨。我们之前已经去过一次,但是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复杂,所以才来请你师父出山。”杨思慕见我露出了更疑惑的表情,又继续跟我说道:“你了解的你师父,跟我了解的你师父,可能不太一样。你师父比你所知道的,要厉害很多,不过这些还是让你师父亲自跟你说比较好。”
我骤然又想起了师公跟我说过的那个故事,问道:“那我们这次是去干什么?出殡吗?”
“算是,这次主要负责把死者的遗体,送回他老家安葬。”
听到这个答案,我感到脊背有些发凉,师公说的故事,我无数个夜晚的梦境,似乎在这一刻,映照进了现实,于是直勾勾的望着她的双眼,追问道:“是赶尸吗?”
听到赶尸这两个字,杨思慕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她望着我的眼睛欲言又止。
这时上铺传来师父的声音:“他总该知道的,思慕,你告诉他也无妨。”
杨思慕点了点头道:“我们更愿意称之为移灵。”
“移灵?”我诧异道。
“是的,移灵这一行从很早以前就存在了,黄帝一统华夏之后,开始制定国家制度,于是人们不再以部落的方式四处迁徙,慢慢开始落地生根有了归宿,随着时代发展,开始不停有人背井离乡,于是就有人开始为客死异乡的人运送遗体返乡,这便是移灵行的雏形。等到了春秋战国,战事绵延不断,战死他乡的人数不胜数,慢慢形成了有规模的正式行当。”她继续说道,“因为路途遥远,于是做这行的人便掌握了各种尸身防腐的技术,但是尸身依然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狰狞可怕,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通常选在晚上赶路,那时候交通不如现在便利,道路也不够通畅,到了崇山峻岭处,为了能轻便一些,通常都是背尸而行,又或者通过竹竿穿过尸身手臂的办法来固定住多具尸体,再由几人肩扛着穿行。不知情的人见了以后,觉得诡异至极,又因为夜色浓重,误以为是尸体自行赶路,于是才被人们称之为赶尸。”
这似乎跟师公跟我说的故事并不存在太多联系,我继续问道:“所以那些尸体并不会活过来?”
杨思慕听到这话,笑得有些耐人寻味:“已经死了的人,自然不会活过来,做我们这一行的人,又有谁愿意自己运送的尸体活蹦乱跳的?如果你说的是诈尸的话,我也跟你一样,只听说过,没见识过。”
我突然又有些失望,本以为抓住了一些线索,恍惚间又失去了。
杨思慕见我沉默不语,便又说道:“所以我们这行,其实主要做的,便是运送遗体,将已死之人送回故乡安葬,所谓,魂归故里。”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千里迢迢来找我师父,你们自己去运不就行了吗?”我依然想找到一些破绽。
杨思慕也不再遮掩:“因为那具遗体不愿意走。”
见我似乎不能理解,她继续道:“虽说我们这一行,不像电影里那样,是赶着穿着清朝官服的僵尸,一路一跳一跳的赶路,但也有不少正常人理解不了的事情发生,比如三不赶。”
“三不赶?”
“是的,算是以前的行规,病死者不赶,自尽者不赶,尸身不全者不赶。”她继续解释,“病死者是怕有传染病,尸身不全是不方便运送,这两条现在已经基本不再守着了,但自尽者不赶,的确是我们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的。”
“所以,这次要运送的死者,是自尽而亡。”我问道,“那自尽者为什么不能赶。”
“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我们起初也不愿意接这趟活,不过雇主当初对我们有大恩,所以不得不接,我们一路小心翼翼,从入殓,到追悼,一直没有什么问题,直到我们要起棺出殡时,那八百斤的棺材,八个身强力壮的金刚动不了分毫,于是我们加到十六人,眼看棺材要起了,却又有两人莫名其妙当场骨折,我们就不再敢轻举妄动了。”杨思慕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我们不得已,才来请柳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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