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三的沈家?”我奇道,“他们是沈万三的后人?”
“没错。”杨思慕答道,“传说在明朝时这南京城的三分之一都是沈万三出资修建,可惜后来被朱元璋发配到云南充军,死在了外边。”边说边示意我去院子坐坐。
我们走到院子的凉亭里坐下,我接着问道:“你们家跟沈家是世交?那两家关系很好咯”
她白了我一眼道,“怎么,看上沈家有钱,想从我这巴结巴结?”
我笑了笑,说道:“杨大小姐怎么也算是领了我这个门外汉入了行。多打听打听,以后杨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这不就能效一效犬马之劳吗?”
听我说得好笑,杨思慕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听我爷爷说,他小时候,家里遭了难,据说那时候家里好手几乎死伤殆尽,剩下的走的走,散的散,好在当时沈家出手相助,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帮当时还只有十六岁的爷爷稳住了局势,我们李派才没有散,之后打完仗又是帮我们疏通各种关系,让我们在殡葬行站稳了脚跟,所以逢年过节我们都会来走动走动,沈家一应白事也都是我们在操办。不过说白了,我们在他们沈家眼里,可能跟这镇子里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帮他们做事的。虽然来往不少,不过都是客套罢了”
我暗自惊讶,杨思慕爷爷小时候所遇到的事情,应该就是我师公所说的那件事。当时李家掌门跟他师父,还有带来的众人都死在了黄庙,跟她的说法是合得上的。我还想跟她打听当年之后他们家发生的事,却又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她当年的实情。只好转了话题问道:“那你跟沈木心也认识?”
她点了点头,说道:“见过几次面,但是没怎么相处过。也是个可怜的人。”
“哦?”我心里有些奇怪,“我看沈老板说的,他们家里人应该都对他挺不错的,家财万贯,又不用想事情,哪里可怜?”
“虽然跟他不是很熟,但是偶尔总能感觉到他是个小心翼翼的孩子,不管是对他父母还是对家里的佣人。”她突然望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跟我说,“你知道吗?其实有些孩子是很敏感的,就算他们不如成年人聪明,但是他们能察觉到别人心里的感受。”
“所以你是觉得他过得并不好?”
“也不是,我每次来沈家拜节,都能看到他,他们家佣人虽然都对他很客气,但是没有一个人真的关心他,他们只是怕出了什么问题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哄着他。他父母也是,对他更像是对一只宠物,开心了哄着玩一玩,不开心了就交给佣人照顾。可能整个沈家上下就只有一个人是真的关心他对他好。”杨思慕叹息道。
我想起了在灵堂里的那个女人,说道:“你是说于妈妈?”
“是的。”杨思慕继续说道:“追悼那几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除了于妈妈,没有人掉过几滴眼泪。我不在这几天,只怕除了于妈妈都没有人为他守过灵。”
“我看她母亲今天哭的倒挺伤心的。”我有些不解。
“佘南诗只是个没脑子的女人。”杨思慕骂道,“靠着有点姿色嫁到了沈家,我见过不少次她因为嫌麻烦,让下人把来找她的沈木心带出去玩。这会哭只怕是害怕自己没了孩子,在沈家没了保障。”
我有些感慨,那躺在棺里的少年,原来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像是一只养在家里的金丝雀,没人在乎他的感受,只是害怕他伤了羽毛,变得难看了。
杨思慕望着灵堂的方向继续说道:“所以我见他对待别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就算自己再不聪明,也还是害怕给别人添麻烦,什么事情都努力去照顾别人的感受,不想让别人嫌他烦,你能想象这是一个在这种家财万贯的家里长大的少爷的性格吗?”
“听你说完,我觉得我完全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自杀了。”我感慨道。
“不是,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杨思慕皱起了眉头,“虽然他很敏感,但是他也很容易开心,因为智力缺陷,所以他想事情也简单,害怕别人觉得他麻烦,所以小心翼翼,但是只要稍微哄一下,他就会开心的不得了,加上一直有于妈妈照顾他,他不可能会这么容易轻生。而且。。。”杨思慕顿了一下。
我赶忙问道:“而且什么?”
“你觉得,一个智力只有六岁的人,能想得出割腕自杀的方式吗?还知道要把伤口泡在温水里不让伤口结痂。”
我也顿时感到诧异,问道:“难道他们没有想过要调查这件事?”
“我不知道他们私下有没有调查过。但是给我的感觉是他们只想快点把沈木心的遗体运回老家安葬。”
正当我感到奇怪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什么声音从灵堂的方向传来。我们互相望了一眼,杨思慕朝我摆了摆头,示意我过去看看,我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是夜里一点,沈宅里大部分的灯已经熄了,我们借着月色摸进了灵堂所在的院子。杨思慕示意我小声点,我们蹑手蹑脚的靠近了灵堂,那灵堂内只剩下两盏微弱的烛火照亮了供桌上的遗像,照片里沈木子兀自天真地笑着。贴在灵堂的门边,我们隐约听到内里有说话声传来,显然那供桌后摆放棺材的地方有人在,但是被两侧的白幡挡住了视线。
杨思慕冲我一笑,低声说道:“接下来替你师父检验检验,你练功到不到位。”
话一说完,她便摸到灵堂院子边上的一角,沿着那走廊的柱子无声无息地上了房顶,然后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跟上。我从小虽然练功,但是我师父可没系统的培训过我这一套啊,只能硬着头皮上,我只能找了更远一点的院子角,小心翼翼的往上翻,生怕发出声响。好在十几年的底子还在,也悄无声息的跟上了杨思慕。
我们慢慢挪到房顶另一面的位置,那里有一扇天窗,杨思慕把食指竖在嘴上,示意我噤声,她轻推开天窗,我们翻进了二楼,穿过走廊,到了尽头的楼梯,楼梯的位置正在停放棺材的侧面,我们蹲在楼梯拐角的暗处,透过栏杆的缝隙,看到了站在棺木前的两人,其中一人正是沈佑。他们脚边有两只本该挂在招魂幡上的铜铃,看来正是这玩意掉下来,发出的声响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他们背对着我们,看不清表情,只听见沈老板忧心忡忡的对着身旁一身黑色西装的人说道:“我们沈家到我,十三代以来从没出过这种事。一直以来都是按照祖训的安排在做的,木心的遗体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另一人安慰道:“虽然确定了那个赶尸的没有骗你,但是也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现在这个尸变的进度,还有足够的时间送回南浔下葬,只要遗体入土,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沈老板双手撑着棺材一边往里头看着,一边说道:“他们有这个本事吗?李家也是当初的移灵五派之一,枉我们扶持他们那么多年,结果出殡的时候起棺都起不了。那柳派不是销声匿迹几十年了,她杨思慕是怎么找到的?”
听了这话,我望向身边的杨思慕,她轻哼一声,脸上尽是不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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