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很辛苦。”看着眼前双眼放光的少年,寂云始终高高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了下来,若是细看,还会注意到他的眼角略有湿润。
“哈,只要还在这世上活着,肯定会辛苦,我受得住。”杜海呢喃几声,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只几个呼吸,便又一次睡了过去。
寂云见状,轻手轻脚地放下瓷碗,走出屋子,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随手抛向山下。
那是杜家家主亲手交给他的毒药。
一切都被那位大人料到了。
包括少爷对他的恨,包括那位夫人会心软。
“他会选择活下去,我杜家的血脉也会延续下去,”杜峰声音飘忽,犹如一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戏演的再好也是假的,终究会被拆穿,到时候你们终日不能安宁,既如此,莫不如顺势而行,用真相去掩盖真相,大云朝上下,谁人不知我杜峰嫌恶幺儿?哈哈咳——咳——去吧。”
“他若选择死,你就成全他,不过这毒药,怕是多半用不上。”
“琪儿,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始终不能放下一切陪你回去,没有杜家,我什么都不是,护不了你第二次,也保不了我们的孩子。”
寂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他十分清楚,即便少爷这次醒来依旧没有活下去的意愿,他也不会下毒。
他会等,直到希望出现。
因为他永远也忘不了六年前的雨夜,还有那把遮在自己头顶上的小小纸伞。
大人,连这些您也算进去了么?
是了,因为活着走出杜府的,只有他们两个。
翌日清晨,群星淡去,橙红色的光线撕开夜空。
杜海与寂云站在崖边,看着面前壮阔的景象,一时竟失去了言语能力。
如果他仍旧是杜家小少爷,被家族利益困在京城,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些吧?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你的意思是,山上能种果蔬,野味肉食也不缺,这些东西还可以下山换银钱,总归是能解决温饱,棘手的是那些山贼,盗匪?”杜海歪着脑袋,疑惑不解道:“你打不过他们?”
“打得过,但……”寂云迟疑地看了一眼杜海。
啪地一声,杜海击掌恍悟,了然道:“明白了,先生曾言,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百密必有一疏,而我就是那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破绽。”
寂云抬手刮了两下鼻尖,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帮我去做两件事,”杜海扭身走向道观,撸起袖子准备继续清扫剩余的地方,“到时候就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好。”寂云嘴里答应着,脚下却是没有挪步,反而狐疑地上下打量杜海的背影,最终确认方才那一瞬,应该只是自己的错觉。
杜家亲生父子,长得必然相像而已。
……
杜海所说的两件事,寂云用了整整七天时间才算完成。
其一,是将藏在山下整整一车的书籍竹简搬上山,那是其母放在别庄的珍藏,本打算用来掩人耳目,路上还可换些盘缠应急。
未曾想此时却被杜海视若珍宝,特别嘱咐不能有半分损毁。
也因此耗费了六天半的时间。
其二,是‘请’附近的山头大王前来一会,寂云用了不到半天就完成了。
当然,这几天来回上山下山,他早就趁机摸清了周边状况,.ukanshm加之这些盗匪只是仗着人多势众,个人实力反而稀松平常,如此才显得轻松罢了。
道观正堂。
十几个面相凶恶的壮汉分坐两旁,双眼杀气腾腾地望着坐在上首的少年,其背后残缺破损的三清神像意外地惹眼,以至于这场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而杜海张口说出的第一句话,更让气氛显得怪异荒诞,“诸位,可有妻儿子嗣?”
常大山憋红了脸颊,不断揪拽自己雪白的长髯。
他身为附近最有名望的老人,一早被人强撸过来,本就一肚子火气,再见到周围都是些眼熟的面孔,竟全都是与他们猎户村有过仇怨的土匪贼人,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当做同党给抓了,顿时血气上涌,恨不得当场破口大骂。
可当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一出口,老人双眼忽闪,逼人的气势瞬间散去大半,默不作声地暗中观察起来。
“格老子的,你是哪里来的野娃子?快将爷爷放了,不然等咱那群兄弟寻来,定要将你生啖而后快!”一名恶汉悄然扫了一眼站在少年身后的寂云,随即瞪圆了眼睛喝道。
见有人出头,其余恶汉便没了顾忌,纷纷破口大骂,期间甚至不乏一些不同地区的方言,听得常大山眉眼直跳,心中大呼有辱斯文。
反观杜海这边,似乎对此情形并不意外。
很经典的回答。
他心下暗自点头,这些人的第一反应与书中记载大差不差。
不是威逼,就是恐吓。
可以说没有半点新意,那么接下来也就好办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