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元封四年冬,辽东郡一山林内。
丁令威行走在冰天雪地里,挎着一张粗糙的弓,背着一副灰色的竹制箭筒。强劲刺骨的北风不但吹得他瑟瑟发抖,也把他箭筒的五支箭吹得舞动起来,骨碌作响。
丁令威祖上是燕国大夫,到他父亲丁阳这一代,已然没落,只能与家人居住在辽东山林里,靠狩猎为生。
如今丁令威的母亲姜沅病重,丁阳守在榻前,想到家中粮食和值钱之物都已换了药材,一时心焦,便让他出去捕些野兽回来。
雪花打在他通红的脸上,糊了他的眼睛,他时不时用发紫的手抹去眼里的雪水。
积雪厚至膝盖,他每走一步都需要费力地将腿拔出。一阵诡异寒风袭来,他捂住了肚子,那感觉就像腹中有蝎子在爬。
疼痛之时,他看到前面似乎有个山洞。山洞里或许有些冬眠的兽类。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他捂着肚子,加快步伐,踏得雪地簌簌作响,到达洞口时,已然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从石缝中走了进去。
山洞之中比他想象的要大,可以笔直站立其中,洞外有大石头掩住,阻挡了一些风雪,于他而言,已是温暖。
这时他回过神来,看此洞的规模,万一里面是头猛兽怎么办。按猎户的手段,应当先小心探查一番才对,自己却疏忽了。
他左手攥紧了弓,小心翼翼地向山洞深处走去。忽然间,一声低沉的吼啸传来,似乎整个山洞都在颤抖。他整个身体僵住了,一对萤火从黑暗中慢慢靠近,待他反应过来时,一只橘红色的庞然大物已出现在他面前。
这老虎与他站着一般高,此时离他仅一步,正注视着他。突然,老虎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把他吓得瞬间瘫倒在地。
“不可伤人!”老虎身后有人喝道。那老虎竟也十分听话地退开了。惊魂未定的丁令威只见一个男子向自己走来。那男子身形修长、面如冠玉,身上衣裳也并非兽皮所制,而是蓝色粗布广袖,看上去甚是单薄。
丁令威愣了好一会儿,声音发颤地问,“你……足下是?”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递来一张饼。丁令威确实饿坏了,又见此人十分面善,所以迟疑之后还是接下了饼,狼吞虎咽之时,那人开口道:“在下秦恪,在洞中修行,此虎是我的朋友。”
丁令威听得这些话,被噎住了,用手捶着胸口,心里疑惑,这又是修行,又是和老虎做朋友,也太古怪了,莫非,他是仙人?倒是常听父亲说一些方士求仙的故事,难道自己撞上了真神仙?
秦恪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你不必害怕,请随我来。”说罢便扶起丁令威往山洞深处走去。
走了数十步,丁令威眼前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忽然间,一团火焰燃起,照亮了视野。他定睛一看,那团火焰竟悬在秦恪的右手之上,不禁大吃一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事,看来这人果真是仙人。他二人继续行走,穿过一道敞开的石门,进入了一个开阔之地。
“适才修炼功法,未曾点灯。”秦恪一边说,一边挥动右手,那火焰飞到空中,分作八份,而后落到八个角落的青铜灯架上,把整个地方照得甚是明亮。
此时,丁令威发现,这地方真是别有洞天——中间有一眼泉水,泉水边陈设有石桌石椅,石桌之上竟有梨子和柑橘;里面还有一张石床,石床所靠的岩壁上刻了一些古怪的文字,那些字既不像古燕文,也不像小篆、隶书。
“按理说,我不该在你面前显露神通,但我观你乃有仙缘之人,再者,我的虎惊吓了你,我当向你赔个不是,”秦恪向丁令威作揖,请他坐到石椅上,而后剥开一只橘子递给他,又问道,“如此大雪,你只身来到深山之中,想必,家中有难处?”
丁令威听了,二话不说就向秦恪跪下叩头,“神仙,家母病重,卧床多日不见起色,求神仙施个法救她一救,我日后必定给神仙立庙,终身供奉,绝不食言。”说起这些,丁令威便想起母亲病榻上痛苦的样子,不由得鼻头一酸,哭了出来。
秦恪见眼前少年哭泣之状,顿生恻隐之心,于是把他扶起,说道,“你倒是个孝子,好吧,我答应救你母亲。”
只见秦恪嘴里念念有词,而后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出现一点蓝色萤光。他用食指在空中画圆,那蓝色萤光也随食指移动而变作蓝色光圈。丁令威隐隐看见,那光圈之中的景象似乎是一片树林。紧接着,秦恪的手伸进光圈之中便不见了,不一会儿,他将手抽出,手里捏着一片树叶,那树叶晶莹剔透,在灯火照映下放出奇异的光泽。
他把树叶递给丁令威,说道,“将此物放入令堂服用的汤药之中,不日便愈。”丁令威用双手接过树叶,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再次拜谢秦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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