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风雨更猛烈了,飘窗震颤得厉害。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傅野,看见纪柯抱着一床棉被,从二楼的卧室走下来。
“雨太大,今晚回去也没地方住,你就睡我卧室吧。”纪柯没有正面看傅野,因为他的脸色很差。
怀中的那床被子里,裹着不乖的尸身。
站在傅野的角度,能隐约看到棉被底端暗沉的血迹。
看来纪柯是打算连夜出去,把不乖的遗体处理掉。
纪柯出门后,傅野连夜联系了一个门锁公司,把公寓大门的锁,换成了防盗系数更高的面部识别智能锁。
毕竟和傅野、施诗、房杰收到的威胁不同,那帮人是必须要潜入纪柯公寓住所的。
……
门锁换上之后,纪柯仍旧没有回来。
眼皮有些打颤,坐在沙发上拨弄手机的傅野看了看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凌晨一点半。
他起身登上狭窄的楼梯,慢慢走进二楼卧室。
这是一间半隐私的卧室。
没有墙壁做隔断,靠的是一个玻璃围栏,以及一道厚实的橙色窗帘。
站在围栏前,能够一览无余地看到楼下的客厅。
卧室小巧,布置却精致。
床是一个矮小的榻榻米。
内壁摆了个嵌入式的衣柜。
和床头对立的墙壁上放置着个玻璃展柜,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乐高机器人玩具。
最独特的是床头的这面墙——挂满了照片。
那群人或哭或笑,或木讷或害羞,或尴尬或不屑。
沿着照片墙一一看过去,傅野发现了很多熟悉的人,也包括自己。
寇准教授的面部照片选的是他第一次在讲台上给学生授课的那张,面色严正庄重。
依稀记得寇教授开堂的第一句话。
“以誓词永葆初心,用行动践行使命。你选择成为刑捕,就必须一往无前!如果胆小懦弱,那么请你现在、立刻走出这扇门,刑捕行业不欢迎懦夫。”
目光继续顺着照片顺序移动,是自己。
拍立得画质。
大一,夏季,校园中午的林荫道上。
傅野恍惚听到有人在背后喊他的名字,回头的瞬间,被纪柯抓拍了下来。
眉毛很自然地舒展着,浓密碎发遮挡下,眼睛半隐半现,却仍旧能看出来眼神里的迷茫和单纯。
后来纪柯觉得这张照片拍得挺文艺,还把它传到校园墙,配了一个给室友找对象的信息。
那几天傅野的手机动不动就会接到好友申请。
墙上有很多要好的大学同学,也有刑捕司的同事,房杰、施诗……
再往下看,是不乖。
一张纪柯和不乖的合照。
十六七岁拍的吧?画质有点模糊。
那时纪柯还不是寸头,身形单薄,脸上的轮廓远没有现在立体,隐约能看到两靥的婴儿肥。
笑哈哈地蹲在地上,捏着不乖的两只爪子,强迫它看镜头。
不乖的确不乖,不肯给铲屎官面子,耷拉着两只眼睛特别委屈地看着地面。
七年,一只风烛残年的老猫了。
那张照片,是墙上唯一一张,不是人物的照片。
纪柯把遇见的美好、珍视的事物,一一收藏在这面照片墙上。
……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傅野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半。
出门的时候,纪柯全身湿漉漉地蹲在门口,屈身缩成一团。
“怎么不敲门?”傅野问。
“我刚回来,”纪柯把手上的早餐递出来一份:“你看,热的。”
傅野接过早餐袋,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处理完了?”
纪柯当晚连夜驱车四十公里,把不乖的尸身安置在了城郊的一个宠物殡仪馆里。
签署手续、遗容整理、火化仪式……一系列流程下来,用了大半夜。
天可怜见,不乖的骨灰里有一颗没有烧融的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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