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愈浓了,将各色人等衣衫,剥去最后一丝的厚重,便是罗刺寇,也得了方千驹安排人来丈量,次日时分,有人送来合身衣物,试之,见是棉布,心下方喜。
眼见来衡山别院已有数日,自那夜三音相应,也都去了这许多日子,第二代的弟子们,竟无人来扰乱,刘正风也不见人面,只莫大来了一次,罗刺寇方知月中小较正在这几日。
衡山派里,高手也只莫大刘正风二人,其余人等,罗刺寇竟不知还有甚么出色的。因此这小较,他也不曾起有瞧他一眼的想法,自也不问日期。
这一日,入夜方落了小雨,山间璀璨烂漫,朝阳方升,罗刺寇携剑往山上而来,一路行走,偶有踏春行人,也不怪异,倒有不少的衡山派弟子,见是他,各自不忿,却不敢前来招惹。
知是小较便在眼前,这弟子们首见莫大亲自考较,哪个敢怠慢?只消这考较过了,只怕能惹是生非的,方才又起寻衅的念头。
正是光影可爱时分,罗刺寇毕竟教东方不败伤了内腑,又与震山子拼死,那一剑伤了他五脏,便是如今大半一愈合,久走也是不可。眼见山峰在云雾花团里缭绕,只能立足半山腰处,嗟然怏怏,道:“不上山峰,何如往山上一趟?”
如今的衡山,不比往后,少了许多人工刻造,多却八分自然秀美,道旁有憩者小坐,看他有明丽少女,也有端庄妇人,三五个粗壮仆妇,也有不规矩的丫头追逐蜂蝶,闹声不聒噪,倒颇有趣。
这里的人物,又与北地大不相同,北地的女儿家,踏春的甚少,游荡的却多,大都慷慨豪迈不弱男子的,风骨中有一段凛冽,譬如汹汹烈酒一般。这里的女子,举止娴雅许多,口头上多有些泼辣,便是责备的话、彼此顽闹的话,也是柔柔地道来。
罗刺寇看的稀奇,便多瞧了两眼,登时教人瞋目瞪来,只好快步绕开,只待见了一处无人的林头,方停下歇息。
今日的山顶,那是去不得了,虽不乐,也知自家身子,正要缓一口气来下山去,便闻山腰下平缓之处人声汩汩,笑语盈天。
耐不住往下头走些瞧去,行人也有驻足瞧他的,彼此笑道:“原来是丁员外来访刘员外,只听丁员外家里有个惯养的姑娘,女红不差,也爱舞刀弄枪,刘员外出门之时,两家走的颇亲切,只怕衡阳城里,又要少却一朵花朵了。”
便同伴接口道:“不错,丁员外富有,衡阳城里首屈一指,刘员外虽是江湖中人,一贯势大,为人却不仗势欺人,口碑甚好,这一段好姻缘,只怕果然的了。”
既有这等勾当,罗刺寇也不愿早往别院里现眼,山林中蹉跎半日,待山上日光渐烈,行人不耐少了许多十分,已过了晌午,肚肠饥渴,方摇步下山,门口竟不见往日熙攘的弟子们,从看门老头去问,那老头白眼看他,道:“你竟不知今日我派考较么?”
罗刺寇哪里问得那许多,心想若要考较,只怕也在别院之中,便问厨下发落了熟肉冷酒,携在手中往后山转来——莫大只说为他的修为,在后山里筑起一院草舍,他也不曾来看过。
越了花径,只看路上矮草丛伏,当是许多人自此而过,看那茎叶折断处,分明方时过的,不禁讶然,莫非这衡山派的考较,竟在后山里安排?
犹豫片刻,决然而往,行不多时,只听前头托托几声响,吐气之声随风而来。
转过小丘,草木丛里往那处瞧去,果然莫大刘正风两人并在,莫大陪了一个富态汉子,身后立着个年岁不浅的青年。那刘正风却在莫大下首坐了,对面站着个模糊的人,手中也提一柄衡山窄剑。
面前开阔数丈方圆平地,围坐衡山派弟子,半月状面向莫大诸人。
人群里,刘菁也换了适度衣衫,手中提着长剑站着。众人围坐,她却站着,便鹤立鸡群般显眼起来。
场中两个弟子,十分年少,十二三岁年纪,各持一把长剑,叮叮当当比个不停。
罗刺寇觑个明白,心道,他也见令狐冲使剑,十分有些味道,精妙也远胜这两人,当时暗道:“莫非自此衡山派便不如华山派的弟子了?刘正风为人虽有玩物丧志之嫌,教导弟子,看他门风便知也有些手段,怎地这般不堪?”
那两人彼此较量,穿白衫的一招不慎,教那穿黄衫的一剑挑在锋上,当啷长剑坠地。那黄衫的得意洋洋,白衫的十分不忿。
刘正风喝道:“你二人是为众师兄弟里的师兄人物,剑法虽好,内功却不甚,连小师弟也不及,你虽胜了,乃是仗着多学了几招剑法,不可自大,尚须多加练习才是。”
那两人慌忙躬身应诺,败了的先退去,胜了的立在一旁,待下一个对手。
莫大缓声道:“以你们的年纪,剑法内功,也都不算差了。只是比江湖里行走的,毕竟远远不及。内功轻浮,剑法无力,须知练武之人,倘若不能专心致志,那是成就不得的。为义,你和他交手罢,别的弟子里,剑法都不及他。”
人群里立起蓝衫的米为义,抗声道:“大师伯,该是师妹跟四师弟较艺了,弟子方在下一个。”
莫大睁眼道:“刘菁的内功,比你远远不如,剑法却见识的多,招数必在他之上,比来比去,有甚么用处?”
也是比较时候,想必衡山派的门风,也有辩驳的传习,米为义这般质疑,莫大刘正风均不着怒,当是以前考较,有质疑之处,两人也教弟子们说出声来。
米为义道:“大师伯,这剑法高明,不见得便能胜过别人了。我五岳剑派,一贯以内力见长,内力到了,剑法自然厉害。若说师妹见识高明,弟子是十分心服的,若说她武功便也高明,弟子却不信。”
刘正风道:“掌门师兄教你们比较,你们便比较了,莫非师兄与我眼光俱不及你一个年轻孩子么?再敢多嘴,定然责罚!”
米为义好不情愿,他本要在今日大出风头,一手剑法将刘菁比较下去,如今没了交手机会,刘菁这样不爱武功的人自然没甚么所谓,他却大觉不满。
岂料莫大止住了他,往身后叫道:“罗少君,既然来了,怎不下来?这些弟子们的武功,自然比不上你,也好教你指教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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