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后,季无恙送奚月去山下来仪客栈落脚,一进门,便在这里遇上了姜夫人,她说子僖虽然没事了,但是方士的仪程不能误,所以便提前来了,方便明日一早到平安庙敬香。
姜夫人一见奚月,便拉着他的手,问他是不是要去接两个孩子回来,还替子僖向他告罪,说这事应该由他这个当爹的亲自去。
奚月闻言,一脸尴尬,但看着姜夫人期盼的眼神,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她实情。这才体会到假扮之事的后果,并不只是杀身之祸。
其实姜夫人回庄后,姜子僖便第一时间去见了她,打算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她,但她见姜子僖无事,对这些事的个中细节也没兴趣知道,只催着姜子僖快把孩子接回来,姜子僖便也像奚月这般,心下不忍,舍不得告诉她实情了。
“夫人,其实孩子的事,是在下编出来的,只是为了揭露葛家庄的事……”季无恙拱手说道。
“什么……”姜夫人的眼神瞬间失去了神采。
“诶……还是老婆子贪心了!”只听到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看姜夫人一副心上心下的样子,奚月才知,自己随口编的两个孩儿,已在她的心里真实地活了一回,如今得知真相,又在她心里死了一回,顿生惭愧,上前劝道:“夫人何必心急,不久二公子结了亲,夫人便能如愿了!”
姜夫人闻言点点头:“你说的对!听说僖儿把梳子给了叶姑娘,这事是真的吗?”
奚月看了看季无恙,点点头。
“那叶姑娘可有婚配,是哪里人……”
季无恙不想姜夫人日后失望,上前答道:“师妹虽尚未婚配,但她年纪尚轻,嫁人还太早了些!”
姜夫人闻言长叹一声,摇头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老婆子是真不明白,成家立业,明明先有家才有业,你们却个个都为了闯荡江湖,不肯成家!”
两人一番开解,却不想姜夫人和两人说了两句,便说要给他们做媒,两人经不住劝,告诉夫人自己的条件。
“回夫人的话,晚辈想找个年轻貌美、家世清白,性情温婉的女子为妻!”
“晚辈也一样!”奚月看了眼季无恙,拱手回道,心里却感到一丝莫名的失望。
三人说了会话,季无恙便向夫人告辞,夫人却将他叫住,说有事相求,并颤颤巍巍起来,一副想要下跪的样子。奚月及时将她扶起,但一听她要求两人以后见了姜子启,饶他一命,便立即黑了脸。
“我知道这次启儿犯了大错,但你们不知道,他也是个不幸的孩子,他自小没有亲娘在身边,又没娶到自己喜欢的女子,也没个一儿半女,都是我这个做娘的,对他关心不够,才让他心中积下了怨恨!”姜夫人拉着奚月的手说道。
“这世上没爹没娘的孩子不止他一个,我们可都没像他这般胡来!”奚月不假思索回道。
姜夫人眼泪瞬时夺眶而出,她拉着奚月的手,轻声安慰道:“孩子,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自幼丧母的奚月,从姜夫人的看她的眼神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慈母的温暖,心顿时软了下来,答应她日后只要姜子启痛改前非,自己便不为难于他。
次日,奚月睡了个懒觉,一座起来,伙计便送饭菜上来,说姜夫人已替她结了帐。她看夫人点的几样小菜都是她爱吃的,想起假扮之事,越发觉得心感亏欠。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鹤鸣,她抬头一看,便知是勃鞮来了。
她跑出门,跟着那白鹤来到一位老者面前停下,上前见礼。
这位鹤发苍颜的老者,便是她的义父,三十年前号称天下第一刺客的勃鞮,也是如今江湖中最为神秘的组织——天目的首脑。
“恭喜义父,驭鹤之术大功告成!”奚月上前道喜。
“差事办的如何?”
奚月一听这口气,便知他今日心情不好,身上便自然而然开始往外冒汗。
“女儿谨遵父训,不辱使命,现已查明仁和山庄早已和楚国官员勾结,女儿这一路已将他们的沿途暗哨摸了清楚,只待义父一声令下,便可将他们全部铲除!”
奚月话音刚落,手臂上便被削去一块肉,奚月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几个,你指望谁娶你?”勃鞮低吼道。
“女儿接近他们,只是为了这件宝物!”
奚月从怀中取出那颗东海夜明珠,上前送给勃鞮。
勃鞮点点头,赏玩着夜明珠,转身走开。
奚月刚松了口气,却听勃鞮转过头问道:“还不走?!”
“请义父再容女儿几天,女儿好查清北线的线路……”
奚月话未说完,便觉一根飞针从眼前飞过,伸手接了下来。
“嗯……身手倒有长进!”勃鞮点点头,但紧接着又飞出三枚飞针,插入奚月足下经脉。
“你还是不想回去?”
“义父,女儿中了您的飞针,动不了了!”奚月疼地直冒冷汗。
“月儿,这想而不能的滋味,要记好了!为父答应你成亲之后,让你离开天目,你起了念想,却未必能做的到!”勃鞮沉声说道。
“义父误会了,女儿不愿回去,绝不是为了儿女私情,只是粮食和兵器的事都还没查清,女儿不想半途而废!”
勃鞮嘴角轻轻抽了一下,没有说话。
奚月从他这细微的笑声中,猜测他心情已转好了,便细声说道:“看义父红光满面,想来新功法一定进展顺利!”
“你这个鬼灵精,总给为父惹祸!这次你露了脸,姜云天一定会追查你的行踪,粮食和兵器的事,你就别碰了!”勃鞮一边说着,却看奚月不停冒汗,接着问道:“月儿,你怎么了?你是在害怕为父?”
“没有,就是这飞针有些疼!”
勃鞮一抬手,将三枚飞针隔空打出奚月体外。
“义父,女儿如今行动不便,几天后便是铸剑大会,请义父容女儿去长长见识!”
“嗯……”勃鞮点点头:“铸剑之术,关乎国之大器,是该去看看!”
勃鞮驾鹤而去,奚月彻底松了口气,想到又躲过一劫,暗自窃喜。
她正座在原地调息,季无恙找了过来,给她服下九转丹,奚月才觉得麻木的双脚找回了些知觉。
“刚才那人是谁,他为何伤你?”季无恙看奚月伤的不轻,担心是葛家庄的事未了,满心疑虑。
稍后,两人回到房间,季无恙为奚月处理好伤口,便一直追问那人的来历,奚月不想骗他,想他也是守得住秘密的人,便试探问道:“你听说过天目吗?”
季无恙闻言心下了然,在江湖中行走的刑余之门,只有天目一家独大,而且勃鞮的独门手法,也不是谁都学得会的。
“这些年虽然一直有不少关于天目的传闻,但天目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帮派,却也没人能说得清,而且我听说,两年前,晋公重耳继位时,就已下令解散了天目。”季无恙回道。
“天目是勃鞮一手创下的,那时他还只是个刺客,后来为了帮晋公清除异已,勃鞮不断收揽人才,成立了天目。经过骊姬之乱,天目得已壮大,发展到如今的天目五部,直接受命于国君。后来晋公重耳继位,因勃鞮曾刺杀过晋公,天目遭到朝臣的反对,那时便传出了天目解散的消息,但实际上,晋公早就赦免了勃鞮,天目只是从以前的半遮面变成了一个完全隐秘的组织。”奚月解释道。
“这么说刚刚那人就是勃鞮了,他为何伤你?”季无恙问道。
奚月一耸肩:“义父这个人,素来阴晴难定,打人哪要什么理由,我捅出姜子启这个篓子,他没有责罚我,已经算是运气了!”
季无恙看她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吃惊问道:“你如此疾恶如仇,难道不恨他?”
奚月咧嘴笑道:“他将我养大,我有什么资格恨他?再说恨又有什么用?我又打不过他,除非你快点教我剑术,让我成为像梅夫人一样的顶尖高手!”
“师姐?”季无恙不解地看着奚月。
奚月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梅夫人身负两项绝技,日后我也要像她一样!”
季无恙见她重伤之下,还如此心宽,冲着她直摇头。
“你不会是知道了我出身天目,就反悔不想教我剑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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