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果然没能见到父皇。
他们在长生殿外等候多时,直到太子大哥从殿内出来。
“大哥!”李晨曦叫他,却见太子脸上的温和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阴霾忧惧,“你没事吧?”
太子低头看了看他们,赤色的双瞳也黯淡了许多,他只摇了摇头,“没事,没事……”他的声音含糊不清,随后没有道别就神色恍惚地离开了。李晨曦想起他说山雨欲来,他不懂那意味着什么,但隐约觉得那一定是可怕的事情。
随侍父皇的内侍省掌事黥敛出来,先探身看了看日头,随后对他们微微躬身,他圆润的脸上似笑非笑,两侧的面颊都有让人不安的青色的黥字,见过没见过的许多人都知道,那各是“逃走奴”三个字。
“黥掌事,太子大哥出什么事了吗?我见他脸色很不好。”李晨曦抢先问他。
“圣人刚刚小小地训诫了太子殿下。”
“为什么呢?大哥犯了什么错?”霓儿接着问。
“没什么的,淳阳公主,大人的事,你们就别打听啦。”他仍然似笑非笑,“永王,淳阳公主,定原侯,正午了,太晚啦,圣人卯时天未亮就开始处置国事,又动了气,现在乏了,已经睡下啦。”他说话的语调不急不缓,不高不低,几无波动又让人觉得有点阴沉。
“那我们午后再来觐见回话。”
“日头太热,圣人念你们劳累,叫你们不必再来一趟啦。圣人素知你们乖巧上进,对你们学文习武都放心得很,只叫你们不要过于劳顿,不要病了。”
李晨曦已记不得多久没和父皇说过话了,参加按规仪所定的祭祀和宴饮时,他们也只是远远见他威仪,从不能单独说话。他无可奈何,也已习以为常,倒还为能免去一顿因自己慵惰无能而可能与太子大哥一样遭致严厉的训斥而庆幸,不,太子那样英武宽厚尚要被训诫,换作他岂不是要受鞭笞了,见不到也好,父皇在他心里更是个威严的遥不可及的皇帝而不是一般人家的阿耶。只是霓儿每次因此失落神伤,他见了有些心疼,就会变着法逗她笑,比如扮个怪诞的优伶。可是今日他接连在众人面前出丑,又觉得十分疲累,自己也正沮丧,实在提不起半点精神来了。今日可真是倒霉的一天。
本是燥热时分,幸而太明宫的宫廷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南华殿内因有凛冬时从中山下苍水中运来储存在地下冰窖中的巨大冰块而清凉怡人。殿外庭院里苍郁的梧桐树连接遮天,树下亭阁蔽日,亭边溪水潺潺,也全没有暑热之感。
三个人换下紧身的窄袖袍,换上宽松轻薄的丝质长袍和襦裙。
李晨曦着一身天青色衣袍,一个人躲到梧桐树下的红亭里,无精打采地趴在石桌上。
“晨曦,找你用膳呢。”忠嗣走到他身前,在石桌上放下一杯水。
“不吃,不饿。”他懒懒地回。
“中暑气了吧?”忠嗣在他对面坐下,关切地问,“快喝些里木水。”
李晨曦不动也不说话,过了一会才轻叹了口气。
“今日不像平时的你,我们才刚开始习武呢,别灰心。”忠嗣看出来他为何提不起劲了。
“你看见他们的眼睛吗?”李晨曦问。
“眼睛?你是说赤瞳……”
学士们早已教导过他们,大晟皇族的赤瞳印记,皆源于太祖李炅,他与生俱来拥有一双举世难得的红色瞳仁,人们说那是天神赐予他摈除黑暗、照耀九州之力的神迹,也有人说那是注定冠勇九州而杀伐无算的标记,无论何种,当太祖举兵直到统御九州,虽然一度危机四伏,军民枯骨遍野,但最终奠定了王朝的昌荣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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