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髻上缀着满是珠玉的步摇凤钗,一袭抹胸红色金丝凤章的华丽襦裙,面若桃花,眼似水杏,丹唇柳眉。硕大的立地铜镜里,身姿婀娜的她,精致姣丽的脸上牵着从容清冷的笑意。
??陈翾飞走出帷幔,在女官小心翼翼地带领下,出了寝殿,坐上凤辇,行至太华池畔凤仪阁。
??登上富丽亭台,楼前广阔的湖面波光粼粼,中书令老南宫、飞骑军陈玄翎与其他数人已在殿内垂手等候,见她进来,都让到一旁,拱手躬身施礼,“见过德妃。”
??陈翾飞侧首点头,见南宫承宇身后立着一个身着靛蓝袍衫,身高格外颀长的身影,他面容削瘦但犹有当年俊朗,陈翾飞回过头,嘴角不经意牵了牵。
??她行至高位,转身面对众人坐到案前,“各位请坐。”
??众人恭敬地在左右两侧入座。
??湖上清风向楼台轻抚而来。“前两日圣人御赐刚从南境送来的今年的‘九酝’,今日便以这从我家乡而来的美酒宴请诸位旧识新友,以谢诸位肱骨呕心沥血辅佐圣人,替圣人排忧解难,也谢诸位对我的关爱。”
“臣等谢德妃信赖。”
“德妃实乃九州贤良淑德之典范。”
“臣必上书恳谏圣人,德妃众望所归,当早日正位中宫,国再不可无母啊。”
“那就有劳尊驾率先上书,我等必附议,德妃早日正位中宫,也可堵上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嘴啊……”
“我必附议,但有要对德妃不利的,我这个本家堂兄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身着精致绮丽的花卉襦裙的宫女如朝凤的百鸟在金碧辉煌的殿内躬身举案,小步出入,为权贵们斟满金杯。众人纷纷举杯奉迎。
陈翾飞保持笑意,抬袖掩口饮尽杯中酒。
对眼前的这些人而言,自己曾是那般无关紧要。
这个口口声声愿为她赴汤蹈火的堂兄陈玄翎,跋扈狠厉,从小从未正眼看过她。可他并非嫡子,本无根基,姐姐陈瑾瑶远嫁上都时,自告奋勇要随侍于皇城,从此到了上都挖空心思谋权夺利。自己这个姐姐向来不擅长做这些,也不喜他,让他积了不少怨气。后来陈瑾瑶薨了,母亲与皇帝商议,保有陈氏王族在后宫一个一等妃嫔之位,把她送了来,陈玄翎便又抓住敲门金砖一般,两日一参拜,将她高高奉上。
还有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南宫,淳越南宫氏数百年来都是辅佐陈氏的家臣,工于心计的老南宫从前也是追随父王鞍前马后的亲信,但其实向来有自己的一套谋划,在父王病重后,投向李氏皇权,在朝堂的支持下竟逐步掌控了淳州许多的权势,到父王薨后,更直接被皇帝委以重任,到上都朝堂推各地削藩之政。老南宫从前对她姐姐还有几分恭敬,却也同样轻视她,一度还建议先王将她下嫁以笼络属臣,直到她来到上都,这老狐狸起初仍不以为意,后见她隆宠日盛,又有意笼络,才领着人渐渐投靠过来。
陈翾飞再次举杯祝酒,笑着扫视这些人。来自故乡淳州冠绝九州的馥郁甘醇沁入唇齿,滑入喉间,浸入心脾,但她并不怀念故乡,她受够了在那里的失落、被轻视和压抑,如今在此处,在九州的中心所在,她只用了不到五年,便走出了自己的路,开立了自己的一方天地,这天地还不够大,不够大到能承载她所有的抱负和荣耀,但脚下的路必定能通到那里,她要看谁还敢轻视和不服。
她的视线落在下首那颀长男子的身上。
“诸位这般诚挚待我,真是令我感动呢。皇后之位并非我所求,我只求圣人安康,得诸位力辅而大晟气运昌盛。可近来乱象频生,还出了大逆的事,圣人的安危竟受到如此威胁,圣人因此大不安心,我也是忧虑焦灼,唉……”
她轻叹了口气,下面坐着的便立即躁乱不安起来。
有人抚额哭泣,“圣人为九州创盛世,如今却龙威受损,真是人心不古,我等臣子罪该万死啊!”
“越州鬼氏操纵异兽祸害社稷,谋刺圣人和皇子,首当诛九族!”
“诸位,这等阴毒小民,岂能凭一己之力做下如此大逆滔天之罪,这背后定有朝堂险恶权势指令操纵!”
“未必只是朝堂!皇族宗室也未可知!”
“查!必须彻查!不论牵扯到谁,都要严正国法,荡清九州,哪怕要我等珠沉玉碎也在所不辞!”
陈翾飞眼含热泪,她当然不是为这些言行感动,她只是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终有了一些回报,她看到梦寐以求的未来近在眼前,为此心绪澎湃。
她再次看向那个男子,在场的人只有他一言不发,沉定自若。
“南宫二郎,你我许久未见了,阔别数年知你得了许多功绩,我为你甚感高兴。如今圣人要将龙骧军交予你统领,望你好好宿卫皇城宫禁,不负圣恩呢。这杯敬你。”
一身靛蓝袍衫的男子站起来,手握金杯行至陈翾飞的当前,挺拔身姿犹似青山,“臣南宫鸣谢德妃眷顾和提携。阔别数年虽然境迁人非,所幸德妃安康,得圣人隆宠,受臣民爱戴,是我淳州氏族之荣光。我统领禁军,定恪尽职守,死生无畏,保圣人和德妃无恙。”说罢他举杯仰脖一饮而尽。
陈翾飞满意地笑了笑,也饮尽了杯中酒,“一会酒宴之后,叫你父亲先回,你且留下与我小叙,让我听听近来南境家乡的事情。”
“遵命。”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