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城市仍在深夜的沈睡中。
追著那群偶人飛離的方向,三人登上了城郊的一座小丘——那正是之前聖誕節津澤和Eddie出來看星星的地方。
「確實是這個方向沒錯,可是具體會到哪去呢。」西川對當下的狀況有些心急。
「唔??如果不是跑向荒郊野外,這山上我能想到的地方只有一座教堂。」津澤沈吟道。
「可是為什麼它們會想要跑到教堂去呢?」西川不解地望向津澤。
「我記得,教堂是建在一座古城堡的舊址上的??據說『翡翠女王』的故事起源的城堡,也駐在相似的高地上。」Eddie忽然開口。
津澤有些詫異:難道從Mksi告知了他們遊民營的演出之後,Eddie一直在調查與「翡翠女王」有關的事?
「雖然那並不是傳說中的城堡,相似的地方,積聚起來的逝去的意識殘存的執念,咒力是類似的。就憑這點,很可能會吸引『翡翠女王』。」
正說著,教堂的尖頂就浮現在眼前。
上山的路,是從教堂的側面繞過的。
靠近時,三人便看到了那側面的彩色玻璃被撞碎造成的巨大缺口。
「這個??」愣在原地,西川額間滲出了冷汗。
「哼,也省得在這種時間沒禮貌地破門而入了。」Eddie嘲弄道。抬腳跨過了完全被破壞的一扇玻璃牆底部的石製部分。
西川和津澤跟著效仿。
大概是因為玻璃製成的側面牆體,教堂內部並不如方才的帳篷中黑暗。
津澤環視四周,卻並沒有看到那些偶人。卻也是正因如此,想到那些東西正在黑暗中窺視著自己,才更讓人不寒而慄。
——正在這時,西川留意到了教堂高高的穹頂上,似乎有什麼動靜。
「是上面!Eddie——」
「啊,知道。」Eddie的回答伴著金屬摩擦的聲音。津澤不由得回頭望去,發現他已經將腰間的刀抽出拿在左手——他不禁有些奇怪,一直以來他以為Eddie都是以右手為主手的。「這地方被他們破壞的差不多了,我也就不用顧忌什麼了。」
話音還沒落,就有幾隻偶人從穹頂上墜落了下來。
讓津澤吃驚的是,每個偶人似乎都持有他們在故事中相應的武器;而從方才「翡翠女王」的匕首上來看,大概那些武器也是開了鋒的真傢伙。
只不過,Eddie毫不費力就劈開了這些木製的偶人。接著,他便以最後落下的那隻做跳板連躍向高處,一個翻身,又擊下了幾隻。
西川望著頭頂的狀況思索怎麼才能幫忙;津澤卻注意到,落在地面被擊散的偶人很快自行拼接了起來,並向站在教堂中央過道上的兩人移動而來。
「吾以混沌之名,明日月風華;熯天熾地,縱火燎原!」——津澤見狀念咒結印,火龍在兩人身邊游走,點燃了兩具偶人,其餘的似乎見同伴被焚燒,開始在那游動的火龍前畏縮不前。
「吾以混沌之名——」Eddie以下蹲姿態緩衝落在兩人之間,以右手單手結印,「——絜齊眾生;縱風騁颶,推波助瀾。」——風潮以三人為中心向外發散,將那火龍的火勢加強了數倍。頓足不前的偶人們此時也都被大火吞沒。
這火,同時也點燃了不少教堂中的長椅。
西川嘆了口氣,「你這傢伙果然還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老樣子??」
「啊?這教堂又不歸我管。」Eddie側首,津澤看到周圍的火焰在他的黑瞳中跳動——這一次,他在戰鬥中的神采,卻是他熟識的那個人。
正在愣神,穹頂上墜下了什麼,把三人分開。
Eddie趕忙解了咒,以防火焰殃及西川和津澤。
津澤站定回望,「翡翠女王」就立在三人原本站著的地方。
Eddie也站直了身子,換為右手握刀;左手自那刀身上撫過——所撫之處,黑焰瀰漫。
隨後,他右手按下那刀在身側,刀尖向背。
「雖然有點荒謬,對著一個木偶竟然要拔刀。但是我是真的有點想回去休息了——」
津澤根本就沒有看到Eddie的動作,那詭異的木偶就被劈成了塊。
淺綠色的咒力瞬間浮起在那堆碎塊上,Eddie卻仍在靠近。
「Eddie,小心!」津澤在碎掉的偶人對面喝止著。
「啊~它是還想做小動作是嗎?」Eddie歪頭微微一笑,右手上的刀,黑焰猛地增強了數倍——同時,那堆碎塊也騰起了沖天的黑焰!
津澤一怔,隨即滿臉無奈地看向Eddie壞笑的臉。
「我說你啊,也沒必要莫名其妙為我擔心~」
——津澤立刻意識到他這是在刻意報復。被搶白一通他很想說些什麼,卻最終只是氣到咳了出來。
收斂了笑容,Eddie彎腰從那偶人的「屍體」上撿起了它的項鍊。那確只是大約只有十分之一不到的碎片而已。
把刀收入腰間,Eddie把那碎片從項鍊上摘了下來,然後把它托向了半空。
碎片在那空中停留了片刻,便箭一般向津澤的胸口射去。後者只是稍稍頓住了動作,便繼續向Eddie走來。
「這樣??這有關神格的鬧劇就結束了吧??」Eddie的聲音很輕。
——結束了。
津澤垂下眼簾。
所以,接下來,Dsn??
西川從他身後走來,並不明白這對兩人的含義。
教堂的正門,忽然被打開了。
「哎呀,雖然是因為白天的事才到遊民營去的。沒想到被你們捷足先登了。」翊的口氣聽起來很輕鬆。
Eddie的右手卻扶上了刀柄。
——翊的身後跟著Ryn和Lertes。
「嘻嘻,可別忘了我們呀。」鈴鐺聲自三人身後響起。津澤回身時恰看到Mksi收起他與Andre兩人身後的「門」。
——也就是那一瞬間,他被什麼擊中摔了出去,重重撞在牆上。
下一刻,自己便被土石匯聚而成的巨型的手緊緊握在掌心。
Eddie的刀已出鞘。
「別動,不然我現在就捏碎她。」Mksi威脅的聲音迴盪在教堂中。
此刻,Ryn、翊與Lertes對眼前的突發狀況有些不知所措——Ryn的手已握在武器上,卻不知該攻擊哪一方;Lertes則是望向了Andre的方向:他總覺得那個孩子似曾相識。
教堂講台上方的管風琴忽然奏響了詭異的曲調。
除了Andre和Mksi,所有人都仰首向那巨型樂器望去;他們的神情有的帶著無措,有的帶著疑慮,有的則帶著殺意。
一曲終了,一個身著白色禮服、頭戴白色禮帽的男人從高築的演奏台上翩然落下。
男人向門口的三人鞠躬行禮,隨即直起身子開了口,「別來無恙,Ryn。還有??久仰大名,翊公爵,Lertes公爵。」
有夜色遮掩,男人的容貌不甚清晰,「雖然這個軀殼並不屬於我——在下Dsn,也算見過諸位了。」
聽到那個名字,Ryn拔出了腰間的傘。可還沒等他動作,Dsn只伸出了一隻手指,他便定在了原地。
翊和Lertes卻注意到,是地面上探出了數條黑影,牽制住了Ryn的手和腳。
「這是和影侍一樣的??」Lertes不禁驚呼。
「影侍?那可只是上古神仿造出來的玩物罷了。」Dsn搖了搖他那伸出的手指,「我是說,別急著動手。我可是預料到你們會來,所以特意等在這裡做解釋的。」
翊看著那白衣白帽的男人,若有所思;Lertes也沈默不語;至於Ryn,則緊咬牙關,和那手腳上纏著的黑影無聲地抗衡著。
「你們知道——Xees要做什麼嗎?」
這句話令廳中的眾人皆向Dsn驅使的白衣男人看去。
他向前走了幾步,直走過Eddie身側,停在了靠近他身後的地方。
「啟動通天塔,扭曲時間——在這禁忌的時間與空間的操控極限里,Xees將得以創造以內廷為中心的時間回流。十六個世界將不復存在。不,到了那個時候,不如說是,『沒有存在過』吧。」
男人說著,面無表情。
「時間——會回流到創世神紀之前,當『時間』的定義還不明的時候;就像一切其他事物的定義一樣。」
「等一下。」在Eddie一側的西川忽然鼓足了勇氣開口,「可是這樣Xees能得到什麼?擁護他的人又有什麼好處?」
男人稍稍側首瞥向西川的方向,「呵呵。Xees能得到什麼???就算你問我,那個人也原本就是創世神中最喜怒無常的一個,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又轉頭望向門邊的三人,「至於擁護他的人能得到什麼,就要你們來告訴我了。」
以Ryn打頭的三人同時一怔。
「先說明白。我的最終目的,是要摧毀第十七。可是,我並不想干涉其他的世界??所以在此之前,只要能讓Eddie拿回神格,我倒是可以協助破壞Xees的計劃。畢竟,回到創世神紀之前,一切可就要再來一次了——雖然老實說??就算這樣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男人笑了,可那張臉僵硬得可說是皮笑肉不笑,「你們是打算現在就與我為敵,夾在我和Xees的勢力之間自取滅亡呢,還是暫時委曲求全,與我合作——這我更真的就要問問你們了。」
「和你這——叛徒合作——!開什麼玩笑!」Ryn說著,用力似想要掙脫左手,卻不能移動分毫。
「『叛徒』這個詞說的,可是原有所忠的人呢。我可不記得,除了自己,我效忠過什麼人。」
男人忽地轉過身去,面對手上仍緊緊握著刀的Eddie。「和後輩們都解釋過了,就繼續我們的事吧——Andre。」
Andre應聲,咬破了手指念動咒文:那血紅水晶般承裝著大塊碎片的八面體再次浮現在他倒扣的掌心中。
「我看你這孩子也是時候收回那『你根本不是Ednd』的胡話了。」
——雖然早有預料,津澤還是不由得心下一驚。
Eddie表情忽地緊繃,提刀轉身向Dsn刺去。
後者則彈跳起身,並在跳起的同時按住了Eddie的腦袋。一個疾旋——他倒著翻身從Eddie弓下用力的上身上方跳過,順勢手上用力,一把將他的頭按在地上。
Eddie想要起身,卻被那男人抬腳踢中了胸口,向西川身後的牆飛了出去。
被他撞擊的牆,在一聲巨響中瞬間陷了進去,周遭崩裂出裂痕——那上方的彩色玻璃連帶被震碎,劈裡啪啦地墜落在Eddie的身上。
他還沒來得及動作,白衣男人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抬腳踩住了他的後腦。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聽話呢。好好遵照師命有那麼難嗎?」
——津澤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那就是Dsn碾壓一切的強大。
他朝Andre的方向招了招手,那血霧中漂浮著的東西便飛向了他手中。
托著懸浮著的紅色八面晶體,他抬頭看向了津澤的方向。
「錦,聽好了,這可是專門講給你聽的——這個傢伙,一直以來,就是你等著等著變得避而不及的Ednd男爵。」
被踩在地上的Eddie支吾了一下,掙扎著想要拾起被丟在不遠處的「扶靈」。
白衣男人看向了他右手邊那柄刀,抬手施咒,刀被一陣疾風推出了幾步之遙。
而幾步之遙,此時對於Eddie便是遙不可及。
「你還不想承認嗎?」Dsn借白衣男人的語調毫無抑揚。「那你跟我解釋一下這個——」他彎腰褪去了Eddie右手上的手套,「——是什麼?」
站在Eddie近前的西川看到,Eddie的右手背上有一個複雜而古怪的咒印。
「這可是我給你的,境界的『印記』??很難想像你會把它隨便放在一個影子身上??」白衣男人仰起頭。「剩下的事我就猜著來說吧,說不定說著說著,你就想起來了??」
「從你找到那個孩子,你就把自身分成了兩者。一者在內廷,有著你正常的記憶;一者在這孩子身上,被你抹掉了記憶。為了確保第十六的你的存在,還特意把Elre的神格也托給了她。記憶的事,原本是你打算要第十六的自己完全服從於第十七的自己做的設置,卻沒想到還沒等你自然流動到第十六,第十七的自己就將被處刑。於是呢,你就把所有的記憶依附在了Xysts的神格上,藉此喚醒第十六自己的記憶??」
一席人目瞪口呆地聽著,白衣的男人加重了踩著Eddie腦袋的腳上的力道。
「可是好像第十七有人恨你入骨啊。我聽說,你被處刑時,脊柱都被斬碎了——這抽魂斷魄之刑,就算只是記憶,加諸於一個第十六的人類大概是凶多吉少——或者至少你是這麼想的。」
他忽然又轉向了津澤。
「所以,得到記憶的你,就決定以魂補魂救她——真是蠢啊,你忘了你自己都是沒有魂的嗎?所以——取代魂的,是你的記憶。你選擇用掉『封塵』之前的記憶,作為魂,來修補她的。呵,鬼知道為什麼。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幸事,Xysts的神格在轉移時被你失手打碎了。這樣一來,你的記憶一定會在別的碎片上有副本的??只要復原了神格,你就一定會都想起來。」
——以魂補魂??原來那時Mksi所說的??
津澤被石手緊緊握著。可卻是Dsn的話,更讓他覺得幾乎無法呼吸。
白衣男人托起手中紅色的八面體,細細端詳著。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他盯著津澤又開了口,「哦,還有一件事。為了拿出在你身體裡那一半的神格,Eddie需要足夠強大的咒力??而咒力本身雖然和你們得到多少神格有關,但是就你們開始拿到的部分來說,早就足夠了。」
——什麼?
津澤睜大了眼睛。
「我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沒有??Eddie具象後逐漸變得有實體??這個過程根本不是仰賴你們拿到了多少神格碎片??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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