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谢尔伤风了。
其实这一点也都不奇怪，毕竟艾莉谢尔穿着单衣在这个季节里飞了那么久——其实也不算久，不过，考虑到她在那种情况下带着一个人，还要顶着子弹和箭枝飞的话，当然要算出了大力气。而且翅膀上的伤虽然没有什么实体伤口，但是对她的情绪影响也很大。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不伤风才有鬼呢。
今天早上，也就是离开黑浪村的第二天，就吴德起的最早。按往常来说，艾莉谢尔不是经常会睡懒觉的人。考虑到昨天晚上经历了那么多，吴德觉得起不来也挺正常，于是没有打扰她们。不过等娜布其和赛凯尔都醒了，艾莉谢尔却还没起床。最后是赛凯尔仔细看了看艾莉谢尔，才发现艾莉谢尔在发烧，她的脸烧的发红的，即使还没醒，艾莉谢尔也难受的想皱起眉头——但或许是虚弱的连皱眉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艾莉谢尔的此时的表情看起来着实是有点……可怜。
不过这着实把吴德给吓到了。毕竟伤风这种病可不太好治，虽然大部分情况下，普通人得了伤风之后只要好好休息就能痊愈。但吴德也听说过有些人得了伤风之后，其身边的人也会被传染，而且病症严重到很快就会死人，最终发展成瘟疫，带走一个村子、一个小镇甚至一座城市的人的性命。出于安全起见，吴德先叫娜布其和赛凯尔去了下层甲板，如果这两个小姑娘也得了伤风，问题就更大了。
“艾莉谢尔？醒醒。”吴德心里有点紧张，如果艾莉谢尔的情况很严重的话，真的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艾莉谢尔?艾什莉？女爵爷？”
[嗯……]似乎是听到了吴德的话，艾莉谢尔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嗯。]
“艾莉谢尔，醒醒。”吴德用手拍了拍艾莉谢尔的脸“喝水吗？”
[……嗯]艾莉谢尔微微睁开了眼睛[水……]
“来，慢点喝。”
吴德从桌上拿来了泡茶用的小茶壶，不过里面没有茶叶，只是一些温水。主要是对躺在床上的人来说，有壶嘴的茶壶更方便喝水，要是用碗或者杯子的话，洒一床水可是相当正常的事。
艾莉谢尔想要爬起来，不过她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是无力的挣扎，吴德伸手托着她的脑袋，把茶壶喂到她的嘴边。艾莉谢尔像是渴了好几天一样，有些贪婪地喝着壶里的水。
“你慢点……”吴德轻轻地倾斜着茶壶，不过还是有一些水顺着艾莉谢尔的嘴角流到她的脖子上“急什么急。”
一茶壶的水并不多，艾莉谢尔很快就喝了个精光。吴德又用毛巾擦了擦艾莉谢尔的脸，可能是喝水还挺有用的，艾莉谢尔的脸色好了那么一点点。
[我……好像病了哇……]艾莉谢尔躺在床上，侧脸看向吴德，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哟，还知道自己病了，看来还不傻。”
[嘁……]看到吴德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艾莉谢尔也表露出些许不满[我可是为了救娜布其才……]
“那不是你自己要去救的吗？”
[……你这个………！]
话不投机，眼看着艾莉谢尔就要拖着沉重的身体起来和自己干上一架，吴德赶紧改了口。
“好！好好！为了我们的生意，这是为了麦子，太感谢您了女爵爷！”吴德按住艾莉谢尔的肩膀，不想让她无谓的耗费体力“女爵爷万岁万岁万万岁，行吧？”
[松开我！]艾莉谢尔嘴上说了这么一句，不过身体倒是放弃了继续动弹的想法，毕竟自己身体的状况，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还有，你蒙着面干嘛，抢劫？]
其实从把赛凯尔和娜布其赶到下层去了之后，吴德就在自己口鼻上蒙上了一块步，如果照照镜子的话，自己大概确实像个要干点什么坏事的人。
“我可不确定你这是伤风还是瘟疫，这叫预防。”
[瘟、瘟疫……？]艾莉谢尔摇了摇头[我这就是感冒……]
“不能这么说，齐地以前就出现过一种疠气，一开始很多大夫把感染了疠气的人当成伤寒去治，根本没有效果，后来那里死了很多人，很多。”
[你说的那个，我们叫做流病……]艾莉谢尔抬头[我……不会得了那个病吧？]
“怎么，怕了？”
[……嗯。]艾莉谢尔点了点头[我、我们福路德尔人……之所以南迁，就是因为打败了仗。]
“我记得，德库玛人是吧。你们没打过他们。”
[对的，其实，福路德尔输掉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当时有流病，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我理解，在我们国家……呃，不是荣国，是说我们来自的那个国家，以前因为瘟疫导致灭国的事，不算新鲜。”吴德摸了摸艾莉谢尔的额头，还是有点热“你们福路德尔人不是什么都高人一等吗？瘟疫就治不好？”
[什么时候高人一等了啊……]艾莉谢尔闭上眼睛，吴德的手虽然粗糙，但是一丝丝的凉意让艾莉谢尔觉得很舒服[治病什么的，你们荣国人应该更擅长的吧。]
看到艾莉谢尔的认同，吴德嘴上也露出一点笑意，不过隔着布，艾莉谢尔是看不见的。
在拜拉梅尔，除了粮食和木材，药材也是荣国的大宗出口产品。同时荣国的大夫们，仅靠草药一类的东西，就可以做出有效的药物并救人于水火，而这几乎全仰仗于承袭了久远以来的医疗经验。
“你知道就好，这就是我们荣国人的立足之本，经验。无数先人的试错、总结，造就了我们的一切，所以我们不信神，信祖先。”
[是哦]艾莉谢尔撇起嘴[那救救咱呗，吴大夫。]
“你还真别说，你叫对人了，不过不是我。”吴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本书来“救你的是写这本书的那个吴大夫。”
[这是什么啊……]
“《疠气九传》，嗯，通俗一点也叫瘟疫书。”
[你还有这种书吗……]
“出门在外，总要学会一点保命的方法”吴德干咳了两声“咳咳，你现在觉得冷吗？”
[……嗯，有一点。]
“身体呢，哪里痛吗？”
[没有吧……]艾莉谢尔视线转向了会客室的天花板[不过翅膀还有点痛。]
“那个不算。”吴德又翻了几页“病前日，可有逆气之事？”
[……什么？]
“等等，我看看。”吴德又向前翻了几页，随后又翻了回来[就是说，你最近有没有干什么逆了节气的事情，比如大夏天的穿棉袄，大冬天的打赤膊之类的。”
[你不最清楚吗！我昨天半夜还……咳咳！]听了吴德照本宣科的提问，艾莉谢尔一下子上了点火气，不过立刻就被咳嗽压了下去。
“你着什么急啊。”吴德一看艾莉谢尔咳嗽起来了，又倒上了一茶壶水喂给艾莉谢尔喝。喝过水之后，艾莉谢尔的咳嗽总算也平静了下来。“我又不是专业的大夫，你也得配合我一点。”
[咳……你，你知道的事儿，就不用再问一遍了，好吧啊？]
“呃，是倒是。”吴德又翻了翻书“不过这样看来你应该只是普通的伤风罢了。触了寒气，伤寒啊，伤寒。”
[不是流病？]
“瘟疫是接触疠气几天之后才会发病，病情是逐渐加剧的。普通伤风的话，基本上很快就会见病，表现就像你这样强烈。而且，病症也不太一样，治疗方法也完全不同。”
[不是流病就好！]听到自己得的不是瘟疫，艾莉谢尔看起来相当高兴[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少说这种话，你要真是赶上了瘟疫，别说你，还有我。还有黑浪村，斯坦勒斯的人，估计都要跟着完蛋。”
[真要那样，也就是说我的影响力还蛮大的呗。]
“别胡扯了。”吴德解开口鼻上的布“伤寒不会感染别人，你休息休息就好了。”
[唔。]艾莉谢尔点点头[流病的话，会是什么症状啊？]
“怎么，你想给自己治病？”
[安安心嘛……]
“书上说，如果是瘟疫，你就会浑身疼痛，可能会有鼻塞流涕，发烧，一开始会畏寒，但之后又不会觉得冷。也不想动弹也不想吃饭，然后越来越严重，然后……”
[那我不是！绝对不是！]
“怎么，怀特苏格大夫？怎么这么自信自己不是瘟疫啊。”
[因为我饿了！]艾莉谢尔坚定的说[我想吃饭，还想吃甜的。]
“……就这？”
[就这。]
“嗨，看你提到吃饭的时候这个精神头，我都不信你有病。”吴德无奈地把书本合上“等会，我去拿点吃的过来。”
[我不要吃黑面包！]艾莉谢尔扯住了吴德的袖子[不要。]
“我们都没在黑浪村补给，船上没什么别的。”
[不要，就不吃黑面包，又酸又硬，不要。]
“我给你烧点开水，泡软了蘸着砂糖吃，怎么样？”
[那不和平时一样吗？]艾莉谢尔鼓起脸[你这是对待病号的态度吗？]
“是。你平时要是少吃点这种病号餐，法阴阳和术数，饮食起居都像我一样，哪里会得病。”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吃别的！我要吃别的！]
艾莉谢尔突然撒起泼来，明明刚才还像个垂死之人一样虚弱，这就能掀起被子来叫唤了。不过吴德对此无动于衷，他就那样看着艾莉谢尔，面无表情，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样子。很快，艾莉谢尔浪费光了刚刚保存下来的体力，寒冷和疲惫让她又裹紧了被子。
安静下来的艾莉谢尔并不服输，她在被窝里转过身去，背对着吴德，发出轻轻的悲鸣表示抗议。
“安静了？”
[哼……]
“听好了，我这里可没有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套。”吴德笑着“你安静点，什么都得。”
[真的！？]艾莉谢尔一下子又转过身来[船上还有别的东西吃？]
“你自己都知道船上没什么东西，还那样无理取闹？”
[我……我是相、相信你嘛！]艾莉谢尔一时语塞[商人不就是，那个，能从两只空手里变出财富的人嘛！]
“不能这么说，商人也需要本钱，如果空手，自己的信誉也好，劳动力也罢，也算是本钱。”吴德靠着木墙说“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吃的东西，是真的不能凭空变出来的。”
[那……怎么办啊。]艾莉谢尔的嘴又撅了起来，失望和不甘浮在她的脸上[真的就只有黑面包了吗？]
“不尽然。”吴德脸上露出微笑“我那儿还有一点熟面粉。”
[啊……？]艾莉谢尔的脸更耷拉了[我才不吃那个，又干又没有味道，上次差点把我噎死……]
“我告诉你了那个要多冲点热水，谁让你吃的那么急。”吴德顿了一下“还有，之前买到的苹果还剩了一些。”
[苹果……嗯……啊！]艾莉谢尔想起了什么[别是到斯坦勒斯之前在别的村子里买的吧！那些苹果都放了有半个月了！]
“那些都是秋末冬初才成熟的冬苹果，放一个月都不成问题，顶多有些起皱。而且你不觉得，苹果在接近腐烂时的酸甜口感和淡淡的酒气更好吗？”
[唔……是这样。好像和熟成的肉有点类似耶。]
“最后，还有从斯坦勒斯出发的时候买的一些咸味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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