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刚刚给羊饮过水,正在收拾草料。
看着他幼小的身影在羊圈里蹿动,熟练而吃力地做着本该由大人来做的事情。我的心里泛起了一股酸楚,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永生。
永生分明听到了我的叫声,但他没有答应,他好像在回避我一样,把腰弯得更深了。
我又大声叫了一声:永生。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活,慢慢腾腾走到我的身边,低下脑袋,右手抠着左手的指甲,声音低低地说:老师,我爸还没有回家。他上公社买化肥去了。
虽然公社早就改成了乡政府,但老百姓平时仍然习惯称呼公社。
永生好像知道我们来他家的目的,他的神情既急迫,又失望。很明显,他对我们此行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永生挪到我身边,声音低低地说:老师,没用的,我爸是不会让我再回去读书的。
我指了指一旁的队长和参谋长,做了个鬼脸,说:我搬救兵来了。
永生脏兮兮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光,但很快就黯淡下去了。他唉了一声,又收拾羊圈去了。
这时,永生他爸正好赶着牛车,拉着化肥,回来了。
村长忙过去帮着永生爸把化肥卸下来,码好。
赖油这人也怪,他不感谢村长帮忙,反而黑着脸,说:你两口子夜猫子进宅,总没好事。我丑话说在前头,别打永生的主意。我儿子不去上学,他上了学,这群羊你给我放?将来你给他攒钱娶媳妇?
参谋长对着赖油的屁股就是一脚,骂他:你这个榆木疙瘩,谁关心你儿子的事了。别的事,走,进屋说。
参谋长确实有办法,她没提永生上学的事,而是要给赖油家调整土地,把他家最长庄稼的那块土地调配给吴老三。
她说:吴老三的哥哥是烈士,本该得到那块最好的土地。
这哪儿跟哪儿呢,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让参谋长给搅和到一块了。
还别说,让参谋长这样一说,气势上就压住了赖油。
谁都知道,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参谋长直中要害,抓住了赖油的命根子。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参谋长发挥她的长处,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连唬带吓,加上一旁村长的神助攻,三下五除二,就让赖油乖乖就范,轻而易举地拿下了这块在我看来无比难攻的阵地。他终于松了口,答应让永生再回去上学。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对参谋长两口子既感激又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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