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面色苍白、神色疲惫地躺在病床上。陪同的汪军医解说其所中之毒怪戾而凶险,而红军药品短缺,故采用放血排毒法治疗的,只是身体失血过多,给伤了元气,需要静心调养。剑鸣经历过此事,自然明了个中缘由,也颌首确认。众人看赵胜身子尚为虚弱,就简单安慰几句让休息着。
军卫生所里积满了受伤的红军战士,剑鸣检视了一番,发现伤员多是头部和上肢创伤,尤以刀伤为重,创口狭长且深,有些竟致断筋碎骨,显是马家军骑兵借着马势给劈砍伤的。因缺医少药,这里的伤员过半的均已感染,若不是冬天,伤口早就生了蛆。
“我们没有药品,就只能用粗盐化开水简单清理一下,好多战士都因缺药而牺牲了。多好的战士啊!真是罪孽。”汪军医悲咽地说道。
冬夜刺骨的严寒中,受伤战士有的躺卧在麦秸草上,有的背靠着背挤靠在一起,互相把自己的脚伸在对方的屁股底下取暖。偌大的卫生所里竟没有任何的哭叫,只是偶尔听几声短浅的呻吟。
看着战士们一个个忍耐着伤痛的煎熬,剑鸣等人的胸口犹如大石给压住般痛楚,纷纷掏出贴身的急救伤药塞进汪军医手中,泪水早已婆娑了双眼。
哎哟勒打支山歌过横排,横排路上石崖哟,
你说走过了几多石子路。
哎呀同志哥,走破了几多子烂草鞋。
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
秋风里格细雨,介支个缠绵绵;
山上里格野鹿,声声哀号;
树树里格梧桐,叶呀叶落光
问一声亲人,红军啊…
正在病房内给伤员敷药的剑鸣立马被这首熟悉的歌谣给吸引了出来,原来是名年轻的女红军战士正站在躺满伤病员的庭院中央高声的歌唱。女红军清脆动听的歌声如春风抚慰过大地般在每位战士的脸庞上划过,似灵丹妙药给缓解伤痛,更像是火苗给点燃了希望。战士们也都和着节拍轻声的哼唱,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亮光。
剑鸣曾听刘芳歌唱过这首歌,而今闻曲思人竟有些伤感了。演出结束,剑鸣找到演唱的女战士打探刘芳歌的消息,方知红军部队从永昌、山丹撤出后,原准备东进黄河,后又改道西征张掖。因妇女团一千多人聚在一起影响太大,就把团员解散分配进各部队,刘芳歌她们前进剧团的是跟着张政委在总部行动。剑鸣稍许宽慰了些。
因重伤员太多,除需紧急救治外,其他伤病员只在军卫生所做简单处理后就被转送到各老乡家里协助看护。剑鸣等这也抬着赵胜一起来到收容红军伤员的一户当地人家。
老乡姓王,年届六旬,与老伴居住三间低矮的土坯房子,以贩卖手工针织品为生。王老汉有一儿一女,女儿远嫁新疆,儿子在马家军里当差,去年十一月在一条山与红军交战中不幸阵亡。
剑鸣获知情节,甚感惊讶,也仔细询问。
老人垂泪道:“是我们命苦,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想能够儿孙满堂,现在就剩我们老两口相依为命。刚开始我们也挺恨红军,但看他们惩治了一些土豪恶霸,还给我们穷苦百姓分了财物和土地。这里的红军人也都和善,买卖公平,从不抢拿卡要,对我们普通老百姓真的很好,比马家军的真是强多了,我们才慢慢解开了心疙瘩。老百姓的,不就是求个安稳日子过么?儿子去后,马家军只给了很少的一点抚恤金,这钱还抵不上这些日子向我们征收的各种捐税,我们实在是没法过下去了。红军知道了我们的情况,不仅没有虐待和歧视我们,还多送来一些粮食、衣物的,我们老两口也稍好可以过个冬了。”
接纳伤病员的老乡家红军还额外给些费用补贴。看着两位老人满头的白发和憔悴的面容,一股悲戚涌上心间,几人唏嘘不已。
寒夜,一轮孤月悬挂在深蓝色的夜空,凄冷的月辉撒在大地,县城的模样格外清晰,夜色下,只有粗野的西北风在满是废墟的小城里肆意地乱窜。
很多民居都被这些天马家军炮火给损毁了,红军临时搭建的收容站里挤满了受助的百姓,站前都支口大锅,烧煮了混杂有羊肉、马肉的热汤,两三名红军战士一边安慰着人群一边忙碌地散发着食物。
看着沉默而哀伤的难民,原本也想凑过去喝碗热汤暖暖身子的剑鸣等人全都悄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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