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鲁本?”卢锡安记下了这个名字,“继续说,别停。”
“三个月前,鲁本过来找我……”水蜘蛛顿了顿说,“在此之前,他和我的妻子私通,更换了我房间的熏香。那是来自两河流域的秘方,无色无味,能使人情乱神迷……”
他先是简单交代了一下,随后又补充了几处细节,但是一直到他说完顾问都没有什么反应。
“你的话很不真实,”卢锡安冷静地指出,“甚至,我所听到的里面没有几处可以落到实处。”
“这就是真相。”水蜘蛛沉默了很久才说:“怎么印证是你的事。但是,这就是真相。”
他挪了一下位置。
卢锡安低着头,仿佛在记着什么,对他说:“你搞错了我们的位置,先生。我是在帮你,你得明白现在不是我需要你,而是你需要我。”
他用拿笔的那只手捏了捏鼻梁,说道:“……选择权在我。当然,你可以再赌一赌。但是,命只有一条,何必冒险呢?请相信我,我不只有你一个选择,他们也是如此。”
“对我们,你不是唯一。”
卢锡安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何必冒险?”
“所以呢?你能拿我怎么样?”水蜘蛛的左手拍了拍大腿,并将手掌紧贴着大腿下移。
“我能拿你怎么样?”卢锡安笑了笑。
水蜘蛛的烟被一颗子弹打烂,子弹没入墙中,细碎的烟草撒落在他的腿上。
卢锡安伸手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把左轮,按下击锤,枪响在室内久久回荡。
“我也不能你怎么样。”
枪口向左偏了偏。
“别动。”他笑着说,“相信我,我全都听得到。”
水蜘蛛这才意识到他在那一瞬间没有还击的原因就是——
他的左手几乎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
他下意识用右手摸上鬓角,在那里,仿佛还能感到子弹的热度。是枪吗?他想,不对,不止。刚才枪口中跑出来的可不止是子弹。
空气中似乎凝滞着一种奇特的金属质的嗡鸣,从他的舌尖、鼓膜、下颚骨上传,再在他的头骨里回荡,在他的周身无声尖啸。
那是——振音。
死城的哀嚎,第四史末梢的震颤。
水蜘蛛久久地凝视他,桌子底下他的左手还在大腿上,他的口袋里有一只小药瓶,也可以说是一个骨殖瓶。
但是他的手动不了,又或者,他的手已经可以动了,但是只要他一动,这嗡鸣就会瞬间将他的内脏、肌肉与软骨全部震碎,只留一具尸泡。
“现在能说了?”卢锡安提醒道,“水蜘蛛,你刚才骗了我两次,我希望不会有第三次了”
卡耐基,亚设·卢锡安。
他的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
“不会。”
“不会?”卢锡安问。
他点了点头,脖子就像生了锈一样。
“不会。”
“那就好。说吧,先生。”
水蜘蛛几乎是下意识就说出了口。
“我和鲁本…”
不对,太快了,他突然想到,立时止住了口。
“先生,不要着急,我们有很多时间。”他抬头看见卢锡安笑了笑,“咔哒咔哒”几声,击锤被他反复拨动,“多考虑一下也是好的。”
………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不值得。”
“啊?为什么这么说?”
“一天工作十小时,你都下班了,我还没有。”卡洛琳说,看着老厨师摘下帽子和口罩。
“也没那么夸张吧。”
“有的。”
“哈哈,好了好了。我还有约,先走了,再见,卡洛琳。”
“羡慕。”她面无表情地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心。
六点半,厨师走了。卡洛琳只留了一盏灯,继续自己的日常清点工作。
咖啡馆里存的唱片很多,她随手挑了一个塞进唱机,歌声汩汩流淌,她听了一会之后才发现是《帕配军士》。
今天的客人不多,清点也来得快一些了,工作结束后,卡洛琳取出几本书摊开在柜台上,开始完成自己的函授功课。
过了一会,紧锁的门外传来稳重而持久的敲门声。
屋外的夕阳就要沉没下去了,红霞满天。光线并不充足,不远处的教堂浮雕开始模糊不清,整个教堂化为了一道黑影,矗立在广场中央。卢锡安穿着大衣,右手夹着一摞书,在外面等她出来。
“晚上好。”
卡洛琳先把东西都整理好,夹在腋下,再顺手把唱片取下,最后才出门和卢锡安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
卢锡安透过玻璃扫视了一下斯芬克斯咖啡馆,目光久久凝视着门口画着圣女像的招牌和它旁边的摄像头。
卡洛琳弯下腰锁上店门,起身的时候发现卢锡安还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她故意清了清嗓子。
“搭巴车吧,今天没开车。”
卢锡安微微侧过头,领着女侍者到了车站。晚高峰的末梢,车站上已经有几十个人在候车,空气闷热,汗臭隔着几十米都闻得到。卢锡安在边缘的地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卡洛琳则执意站远一些。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不开车?”
“喝了点杜松子酒——车到了,上去吧。”
车终于到了,人群慢慢地朝前门挤过去,卢锡安护着她上车,在车上找了个靠里的位置让她坐下。
“卢锡安。”卡洛琳侧过头看向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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