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在洪丘腾的悉心照料下,姜北的身体似乎多有好转,让姜东这个做哥哥的感激不尽。
挑了一个好日子,他带着姜北,打算去到罗浮派在郊外的住宅登门拜谢。
洪石破依旧是之前那副乐呵呵的样子,热情地领着兄妹参观了这片新宅子。
见兄妹二人到来甚是惊喜的洪丘腾,也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话。
这宅子外表朴素,里面的装潢也是透出一股简单的雅致,木质的横梁家具给人古朴之感,宅子后边有一片清澈的湖,湖中央有一座天然的小岛,面积不大,上面栽了一棵巨大的银杏树。
见到洪家叔侄的亲切,姜东心里不免起了一个念头:或许可以从洪掌门口中,得到一些关于仇人的信息?
正当打算入座之时,洪丘腾对姜北说道:“后院的湖心岛上种了很大一棵银杏树,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姜北眼睛一亮,看向姜东征询意见,姜东笑着点点头,目送他们两人离开。
洪掌门脸上却笑意甚少,一言未发,紧紧盯着侄儿离去的背影,神色意味深长,好像是不太乐意看见这两人在一块。
待到姜东与洪掌门坐下,喝了几盏茶后,姜东见时机成熟,便直截了当地开口了。
“洪叔,晚辈不愿拐弯抹角,今日来这里有些话想要问便直说了。”
洪掌门面不改色地吹着杯中热茶,像是早早料到姜东会有这句话。
“苦若山那晚,母亲惨死兵马之下,清叔葬身在曹贼暗器之下,这背后是否都由一人所为?那人又为何要这样做?”
姜东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极力忍耐,才没有掉下眼泪。
见洪掌门垂头沉默着,姜东又说:“您认识我母亲多年,难道不想为她报仇吗?”
洪掌门沉沉叹出一口气,神色中满含着惋惜和沉痛,他说:“我认识你母亲多年,我看着她从小长大,知道她的脾性,更理解她做出的每一个选择。”
说罢,洪掌门顿了顿话头,眼底又是无尽落寞。
“我洪某此生不娶妻妾、无儿无女,你知是为何?”
姜东摇摇头。
洪石破便把他们洪家与曹游之的恩恩怨怨全盘告之。
接着,他又说:“我这一生都将奔波在复仇当中,我被仇恨与怒火剥夺了生活的权利,我将倾尽我一生的时间与力量去为我的兄长、我的嫂嫂和牺牲的罗浮派弟子们报仇!”
他看向姜东,眼眶隐隐含着泪水:“我把你母亲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但即使理解,我也痛恨她做出的选择——那就是生下了你和姜北。”
姜东看着洪石破,知道他此刻是真情流露,心中也被触动了。
“你母亲生下你们的目的是自私的,因为她想要复仇,自己却无法做到,所以她将仇恨的种子播种到下一代的身上,要求你们去为她完成复仇大业,要求你们去为了复仇倾尽一生,这是一个全然错误的选择,你明白吗?”
姜东听不进去洪掌门接下来的话了,他恍惚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根据洪掌门的这番话,这么多年来,在姜东心中曾经那个未得到验证的一个猜想,好像有了依据……
想到那晚生死之别,母亲要求他发誓做到的,是“活下去”,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用那把容英剑”。
十六年来的记忆中,母亲似乎从未对他笑过,从未拥抱过他,从未亲吻过他。
就算他练剑时不小心跌落山崖,摔断了骨头,摔得浑身是伤,母亲也依旧没有任何关心,她只说:等伤一好,就快恢复练功。
这或许是母亲的教育方针,是在教会他生存,这也或许是母亲生性冷酷,不习惯与人亲密,又或许,母亲从未将他当做儿子看待过、爱过。
自始至终,他不过是一个母亲复仇的工具,在母亲眼里,他或许与容英剑没有区别,或许和一把菜刀、一把斧头也没有区别!
身后的洪掌门此时又开口道:“你的仇人是谁与你的身世有关,但现在,你做好知道一切的准备了吗?”
“做好准备?”
“一旦你知道一切,就意味着你选择走那条你母亲所期盼的道路——复仇。”
姜东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剑柄,冰凉的触感让他回想起血夜之雪,也是如此冰寒入骨,于是坚定道:“洪掌门,这是我生来就背负的使命——是我的命运。”
洪石破看出了姜东的决心,他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
“先帝福薄,膝下唯有四子,分别是长子元容、次子元斌、三子元武、幺子元仁。”
“当年先帝白手起家,大宏山起义,率领百万民众推翻了大承王朝的压迫统治,U 建立了大温王朝,却也因此元气大伤、命不久矣,引发了四子夺嫡。”
“夺嫡之战,凶险异常,四子各怀鬼胎、神通各异,然最后四皇子元仁在凉远门一战残忍杀害三个皇兄,逼宫先帝而称王,这个四皇子即是当今圣上温元仁。”
洪石破停顿了一瞬,长叹一口气才缓缓道:
“姜东,你乃皇太子温元容之长子,是身流皇室之血,却被迫流离逃亡的正统皇位继承人。”
姜东耳边“嗡”的一声巨响,一下子没有缓过神来,良久后意识到了什么,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那封母亲本打算给舅舅的信,那封阴差阳错没有送出去的信——这是母亲最后留给自己的东西。
他展开信件,满是褶皱的纸张上,短短一行字,却叫他如鲠在喉:
“天数无常世间有命,得道强栖一枝安宁,悲乎!既生为真龙,又怎能做笼中之虫!”
洪石破见姜东神色不对,起身正想要说些什么。
忽然姜东感觉背后有东西飞来,侧头一躲,一只羽毛蓝色的小鸟擦着他的耳朵飞过,“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啊!是为我们送信的知知鸟,难道是找到曹贼的踪迹了?”
洪掌门赶忙从地上拾起满身鲜血的小鸟,从它的脚上取下了一个小小的纸条,展开一读,大惊失色。
“洪掌门,怎么了?”姜东忙问。
洪石破眉梢带喜,兴奋地对姜东说道:“有消息传来,在沛西北边,见到了俞袖清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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