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孩子被从妇女手中抢走,看到子女在八旬老人面前被生生打死。
婴儿的啼哭声,女人的哭嚎声,男人的尖叫声,还有烈火灼烧的声音。
孟兴看着孟家的兄弟如出笼的野兽般,在无辜百姓身上发泄着对温元仁的怒火……
残杀,复仇,流血牺牲,这些是正确的吗?
每当孟兴说起这些时,孟盼易都会瞪圆双眼,出神地向他叙述他父母的惨死,他的父亲和母亲是如何被割下头皮和舌头,刺瞎了眼睛,被山贼活活烧死。
于是,他便又会将那些抛在脑后——即使不是正确的,他也要去做,因为是温元仁害死了他的父母。
姜东一个人跑出去了很远,见压根没人来追他,也就逐渐放慢了脚步,最后独自坐在了河边,此处河水清澈,潺潺流向远方,看着河面倒映出四周的苍绿,他的心情渐渐平静。
“姜公子?”
他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连忙转身看去,只见是于渊牵着一匹马,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看着他。春日的暖阳将光辉洒在她的身上,河风吹起她素白的衣袂,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景。
姜东客气地抱拳问候:“是于渊姑娘吧?”
于渊没有回答,向马车停歇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渐渐走近了姜东。
她问:“您怎么不与俞先生待在一起?”
姜东不敢看她的眼睛:“我们……发生了争执。”
于渊顿了顿,又接着问道:“您今后打算怎么办?”
姜东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间没控制住心态:“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啊!”
他想到清叔是天下第一剑客,行走江湖威风八面,想到姜北有她的洪丘腾,可以回罗浮派一起过日子。
但他们好像都忘记了仇恨似的,母亲的死该怎么办?今后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过去了吗?
为什么只有他在乎这件事啊?
于渊像是一眼洞察了姜东的内心所想,默默坐在了姜东的身旁。
她幽幽道:“你其实比大多数人有更多的选择。”
“你可以选择随俞先生回家,凭俞先生的武功和人脉,他可以将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度过余生。”
姜东发现于渊说的就是刚刚清叔的建议。
“你也可以选择跟随前相国一家——你刚刚看到的那对爷孙,你可以随他们一起去手刃仇敌,刺杀微服私访的皇帝,但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是不可能成功的。”
于渊轻抚着刚刚从孟家手上抢来的弓箭:“因为那个少年太弱了,连我的箭都躲不开。”
察觉姜东正盯着她看,于渊接着说道:“我可以给你第三个选择。”
她将弓箭扔进河里,站起身来,将刚刚得来的马牵到姜东面前:“跟我走,我可以让你变强。”
“你?跟你去谷山医庄吗?”姜东抬头问道,说着,他又向马车停歇的方向望了几眼,“如果我走了,我妹妹她怎么办?”
“您妹妹现在在俞先生的保护之下,绝不会有危险,大可放心。”
姜东伸手接过了马绳,沉默着垂下眼来,又抬起头看向马车的位置,显然是犹豫了。
他没发现身旁的于渊已经脸色一沉,悄步走至其身旁,趁其不备,“唰唰唰”三下,在他的背后连点三穴,姜东大惊,刚转身想要反抗,就控制不住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于渊迅速将他抱至马上,骑马驰向了远方。
同时刻的姜府内,姜念宁害怕地与坐在一旁的洪丘腾对视了一眼。
洪石破愤然起身,忍无可忍地指着姜含远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舅舅是怎么当的?难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姜东姜北的死活?你怎么能让他们涉险刺杀行动?”
“你又是怎么想的?把他们带回罗浮派?先不说我们还没抓到曹游之,你怎么能让他们逃避母亲被杀的事实?”
“含英的死由我们这些大人来承担,不需要这些孩子们来瞎掺和!”
“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我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成婚,你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当上了掌门!”
洪丘腾担忧地望向叔父。
洪石破如他侄儿预料的爆发了,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说道:“我能当上掌门,是因为我兄长的死!仇恨,不应该进入到这些孩子的人生当中去。”
姜含远讶异地看着洪石破,他知道洪石天的死是洪石破心里的一根刺,洪掌门对此几乎闭口不谈。
“难道……难道你要放弃追回《左阳经》的机会,就为了带含英的孩子们回去?”
“我不仅要带孩子们回去,我还要阻止你们的刺杀计划。”
“不可能的,我们已经在沛西河附近接应到了孟家,你知道这一切无法阻止。”
“你怎么能让孟家的小少爷去刺杀?那孩子和你儿子差不多大啊!刺杀就是一条死路!”
姜含远冷笑一声:“那谁去?你去?我去?”
见洪石破一时语塞,他又道:“孟家是被温贼害得最惨的一家,流放边疆,死伤无数,活下来的都是能人将士,而且是孟盼易主动提出要孙子去刺杀的。”
“主动?孟盼易也是老糊涂了,这把年纪了,他可只有这一个孙子了。”
姜含远说:“这次行动必定会成功的!”
洪石破远没有姜含远这般运筹帷幄,他长叹一口气,坐回椅子上。
他意味深长地对姜含远说道:“含远,你我都深知,肆意玩弄权力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姜含远用余光瞥了一眼洪石破,转而望向了窗外的庭院:“或许当年,如果含英没有随你去淮凉,没有遇见温元容,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些事了。”
“与其计较过往那些事,不如着眼于今日这死局。”洪石破愤愤回答。
姜含远追问道:“那你是同意了?”
洪石破摇摇头:“姜东姜北我一定要带走,其他我一律不管。”
就在这时, w.uknshu.com房门被猛地推开,跑进来一个孟家的小厮。
“姜老爷,洪掌门,不好了,姜东小公子失踪了?”
“什么?”洪丘腾与姜念宁齐齐站起身,面面相觑。
姜含远忙问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俞袖清没有和你们一起吗?”
“俞先生一直和姜小姐待在马车上,和俞先生一起来的医庄姑娘也不见了!”
“医庄姑娘?什么医庄姑娘?”洪掌门猛拍桌子,大声问道。
小厮被吓得一惊,答道:“是谷山医庄的于渊姑娘。”
谷山医庄?
洪掌门与姜含远对视一眼,两人都想起曹游之所用的鸩夜毒出自谷山医庄庄主苗蓝之手。
“这于渊是什么来头?”洪石破问道,“未曾听闻过她的大名。”
姜含远答:“她是湘宁的师妹,拜入谷山门下后,至今从未出过山。”
“是她带走了姜东?莫非她是帝国的人?”洪石破说道。
“如今谷山医庄遭此浩劫,只剩这于渊一人继承医庄,她是最大的受益者,很难不怀疑这或许是她和曹游之合谋而做。”洪丘腾思索着说道。
“这样说并没有证据,如此怀疑她是否有些不妥?”姜念宁迟疑着反驳道。
“姜公子,我们罗浮派行走江湖多年,有些不可思议的事确实会真实发生。”洪掌门淡淡说道。
姜含远冷哼一声:“论行走江湖,你可比不上我们的剑圣。”
洪石破瞪了他一眼。
姜含远无视洪石破,怒喝道:“来人,把俞袖清给我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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