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人的旭日高悬空中,照在身上莫名的舒坦。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时不时的颠簸一下,车帘被拉上了,驭位处的车夫慵懒的靠在舆门左侧,嘴里哼着古怪的小调。
山雀在林中叽叽喳喳的叫唤,有些胆大的甚至敢停落在车舆顶上。
曹济听到鸟鸣声,掀起车帘,探出头找寻,没有发现山雀,倒看到了天空中飞过的一行白鹭。他打量着这陌生的地界,大哥曹楷在坐席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只剩八岁的曹济浑身旺盛精力无处消磨。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出远门,自打记事起,曹济就没出过天水的王府,成天被困在那个四面高墙的地方,而且每天还有很多功课,早上要跟着老先生念书,下午要跟着武师习武,童年根本没有什么快乐。
曹济的父亲任城王曹彰,战功显赫,武艺不凡,可就是没时间陪他玩,从小就听着父亲今天打胜仗了,明天打胜仗了,虽然曹济早慧知道打了胜仗是好事,但是他还是很难过。
唯一的寄托就是小黄,家里那只母犬生下的幼崽,是曹济唯一的玩伴,可惜这次进京不能带上它。
前些日子,邺城那边传来讣告,说皇上驾崩了,曹济对这位皇伯父的印象还停留在幼时,那时他才满月,好像给皇伯父尿了一身,后来他全家去到了凉州,就再也没回过邺城了。
曹济明白邺城此行不是去游玩的,大哥曹楷前往邺城是去当质子的,为了让如今刚登基的堂兄安心,大哥是非去不可的,不过曹济坐上这趟马车却是他自己要求的。
想想老爹恨不得要吃人的脸色,曹济就感到一阵后怕,不过他终究是成功了,剩下的就是考虑怎么说服那位皇帝堂兄的问题。
“好难啊!”
曹济烦躁的抓了抓头,一国之君哪有那么好骗,而且那位堂兄从小天资聪颖,被祖父带在身边长大,又不像前朝的那位肉糜帝不晓世事。他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一时贪玩,损害任城王府的利益,曹济心里已经没有了逃出牢笼的喜悦,这趟邺城之旅难说了。
……
曹叡虚弱的躺在卧榻上,浑身酸痛,从太子妃新晋为皇后的毛幼漪正用恰到好处的力度给他按摩,说实话,曹叡被按了几下,真的感到舒服了不少。
“你的手艺不错啊,看来我这个皇后是找对了。”曹叡忽然玩心一起,回头用捻起皇后的下巴,打趣道。
“能让你开心,就不枉费我向宫正司的女官姐姐学习按摩的功夫。”毛幼漪面容微红,羞恼的瞪了曹叡一眼。
“这般近看,果然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啊!”无良的曹叡没有收手的意向,反而把脸贴近,仔细打量起了毛幼漪,直至看得毛幼漪的脸红的通透,他才放声大笑,停下了和皇后调剂感情的行为。
“陛下!”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还好曹叡已经停手了,不然再发展下去,就要被搅黄好事了。
毛幼漪帮曹叡整理好仪表,就躬身告退,房间里只剩下曹叡和刚才说话的人。
刚才说话的人叫赵渔,是现任校事府的主管之一,是前人校事官赵宠的儿子,是个相貌平平的汉子,穿着一身灰衣,放在人群中立马能消失不见的那种。
“赵渔,坐吧!”曹叡指了指一旁的坐席。
“臣还是站着舒服些,同时臣要向陛下汇报一下校事府的收获。”赵渔婉拒了。
“哦?说说看,先帝生前让你们潜伏各王府,有何收获?”
见赵渔不想坐,曹叡也没坚持,反而对赵渔说的话有很浓的兴趣。
他知道校事府是隶属于皇室的组织,以前祖父还在的时候,他没有机会接触这个组织,只是大概知道校事府是负责打探消息以及帮皇帝处理一些不好亲自动手的麻烦事,他父亲成为皇帝后,他才渐渐了解到这个组织的情况。
先帝生前曾经和他说了一下,校事府去执行了一个秘密任务,至于是干什么,只有他成为皇帝才能知晓,先帝还说过希望校事府的准备最好永远用不上。
“我等在赵王殿下府上偶然遇上了大司农和十余位大臣,他们怂恿赵王殿下让昌陵乡侯起兵造逆,但是赵王殿下没有答应,并把他们交由校事府。经过用刑以后,他们袒露口供,此事可能和燕王殿下有联系。”赵渔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份绢帛,摊平在曹叡的案牍上。
上面用隶书写明了郭玮等人的意图,以及如何同燕王密谋的前后,最后绢帛下方按了十余人的猩红手印。
曹叡板着脸,将绢帛放下,挥手示意赵渔退下,赵渔识趣离开,然后曹叡来到书架上取出一份地图,他脱下鞋子,将地图展开在地面上,眼睛很快找到了幽州的位置,那里就是燕王的封地。
“我的好叔叔啊!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当出头鸟吗?我本来还想缓几年再动手,是你们逼我的。”曹叡冷笑着,提笔在幽州上写了个一字,然后在凉州、益州、荆州、扬州等所有的诸侯王封地上写下了数字。
战争已经开始了,是削藩功成,还是身首异处,一切只有天知道了。
……
曹济坐的马车上有着任城王的旗帜,所以不用缴纳入城的钱,守门的校尉还陪起了笑脸,一点可不像他之前盘剥百姓时的嘴脸,但曹济也管不了,别说他这个八岁的小孩子,就连他大哥也没办法管这个城门校尉,他们只是来当质子的,不是来当老爷的。
邺城很大,城墙很高,这是曹济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邺城繁华的商业又更新了他的认知,他们的马车几乎要被满街的行人堵的动弹不得,到处都是吆喝声,空中还弥漫着各种各样的美食的味道,这就是大魏的帝都邺城该有的面貌。
马车龟速穿过这条繁华的街道后,径直驶向宗正,让宗正府的人安排一下,他们好进宫面圣,被皇帝盘一遍后,再回到邺城的任城王府呆着。
宗正府并不是很远,在城北靠近皇城的位置,那条振武街上住着很多曹家宗室,宗正府就在街道入口处。
不一会儿,马车停下了,曹济掀开门帘,从驭位直接跳了下去,而曹楷则在车夫的搀扶下从木阶上慢慢悠悠的走下去。
“济弟,你去和门子说一声,让宗正来见我们!”曹楷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在曹济眼里像只趾高气昂的大公鸡。
“大兄,我们现在是客,哪有客人让主人来见的道理,我们还是恭敬的去送上拜贴为妙,你可别忘了父亲让你在邺城要听我的。”曹济不喜欢自己这个纨绔一般的大哥,但是血浓于水,他还是有必要跟曹楷说清楚。
“知道了,真啰嗦,走吧!”曹楷脸色一变,看来是想起了曹彰的交代,不情愿的跟着曹济去求见。
曹济扣响椒图门环,门后很快传来了声音,大门从门后被人打开了,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看见是小曹济在敲门,没好气道:“哪来的竖子,快快离开,不然大爷就要放犬咬你了!”
曹楷见到自己兄弟被人辱骂,家传的火爆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一把将门丁从大门后揪了出来,掷在地上,摔的门丁屁股瞬间开了花。
“哎呦!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来宗正府闹事,信不信我家老爷把你们贩给奴商。我……”门丁一肚子的话咽了回去,看着明晃晃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很少有人能做到不动容。
“狗奴,你好大胆,敢辱某的兄弟,是不是任城王府的人太久没回邺城,有些人就忘记了我父的威名了。”曹楷眼睛瞪的像铜铃,手中的刀已经抵着门丁的脖颈,吓的门丁脸色苍白,泣不成声,赶忙求饶。
“贼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宗正府闹事!”门内传来一阵大喝,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门丁听到声音,精神一振,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张牙舞爪的动弹,被刀锋豁开了一道口子都没有察觉到。
可惜,事情并未像门丁希望的方向去发展。
“阿楷?”
“伯权?”
曹楷扔下了刀,来者跑了过来,两个男人热泪盈眶的抱在一起,曹济不明所以,扶起了失神的门丁,门丁清醒了过来,终于发现自己的脖颈上有一道口子,虽然不深,但是鲜血不断流出,也将他吓昏过去。
“大兄,大兄,大兄!”见曹楷没有反应,曹济连连叫了三声,二人才渐渐反应过来,结束了感人的重逢。
“我一高兴给忘了,这位是元让伯父的长子夏侯衡,也是兄长我的生死之交,当初平定益州内乱,要不是他拉了我一把,兄长早成了蜀地峭壁之下的亡魂,你就叫他衡哥好了。”曹楷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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