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里回来的务工人员总免不了谈及工作和收入,不排除有人想通过攀比获取优越感,但更多的人是想通过资源共享寻求一条更合心意的出路。这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过信息的真实性有待甄别和商榷:有人乐于分享,如实相告;有人言语闪躲,不愿吐露实情;有人碍于面子虚报或者羞于启齿。
不论真假,父亲倒饶有兴致地参与到谈论中去,希望能从只言片语中捕捉到适合自身的活计。父亲首先逮着国源哥调侃道:“源子啊!想当初你老子还不愿意让你出门打工,现在想法全变了,瞧你们两公婆现在的日子过得多红火。要我看,如果留在家种田,就你那两下子,还真白搭。”
“光明叔公,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国源哥略显羞涩地说,“现在让我种田得活活饿死!锄头镰刀都不会使了。”
老马哥也在一旁坐着,撕开一包豆干,难为情地笑着说:“对,打工好,还是打工好!”
父亲从上衣胸口袋里搜出一包未拆封的大前门香烟,撕开给在坐的挨个发烟,说:“你们这些大小伙都是见过大世面、挣大钱的人,平时肯定都抽好烟,可别嫌我的烟差。”
“怎么会呢?叔,”坐在父亲正对面的叫王耀坤的大哥哥双手接过父亲的烟,掏出打火机准备点上,“我也舍不得抽贵的,都是卖命的苦力钱,要不是戒不掉,谁忍心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钞票用火点了,就为图个嘴瘾?”
“就算这两块钱的大前门,我也不能一年到头抽,总有那么手头紧的几个月要抽自己手卷的旱烟。”父亲继续发烟,轮到国源哥时问:“源子,你们夫妻现在干什么活?还和以前一样吗?”
“我没变,”国源哥手上有半截烟没掐,但还是站起身来接过父亲的烟,挂在左耳,回答,“我老婆换了一家厂,转到流水线上工作了。”
“不知道你们干的活,我和我老婆能不能干得来?”父亲拾过耀坤哥面前的打火机点上烟。
“大家都是卖苦力的,有什么干不来的,都是些简单的活,一学就会。”国源哥说,“噢!怎么?你们也想出去找事做?”
父亲窘然一笑挠挠头,叹气道:“唉!没办法啊!在家搞不到钱,又欠了一屁股债,只能尝试混混其它门路。淹死的都是会水的,饿死的都是种田的。”
“我老婆的流水线工作非常简单,只要双手协调,速度跟上就行,就是工资低点。”国源哥用手比划着说,“我的工资要高一些,比她的工作难度大些,但只要肯学,很快也能上手。”
“工资再低也比家里种田划算!”父亲又转向耀坤哥问:“坤子,你还在龙岩的鞋厂做事吗?”
“还在。”
“你爸不是也上你那了吗?他干什么?”
“他在煤矿上班,下井挖煤,又脏又累。”耀坤哥回答,“我挺佩服他的吃苦耐劳,换了我指定受不了,再挣钱我也受不了。叫他换工作吧,又说干不来其他。”
“挖煤挣钱吗?”父亲又问。
耀坤哥吐出一口烟,说:“还行,比我挣得多。煤炭不愁生意,不像我们鞋厂,生意不好的时候三天两头休息。”
“你爸那边还要人不?”父亲迫不及待地继续问,“能不能介绍我去?”
“这个我得问问我爸。”耀坤哥说,“其实我们鞋厂也在招人,您也可以试试。”
“我们那也招人。”国源哥说。
“你们还不知道我吗?”父亲语气自责地说,“干不了细活,天生的劳碌命!有什么适合我老婆的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