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伤兵营给李清的感觉是乱,脏,臭。
现在正是盛夏,即使这里是燕山北麓,气温也近三十度。
围得严严密密的帐篷里,乱七八糟躺着各种奇葩包扎的伤员,缺零件的,整个头都被包得只剩下嘴眼鼻的、身体被包得像木乃伊的,最可怕的是这些包扎布,几乎所有的都已发黑,甚至有些渗出了黄白浓水。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间炼狱。
李清心里愧疚得无容投头,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巴掌,自己早就应该注意战争下的伤兵的。
即使自己不懂医,自己至少懂得基本的卫生守则,知道伤口要酒精消毒,知道绷带等工具都要用水煮杀菌消毒。
单是这两个基本常识,就能救回至少一半以上的伤口发炎的伤兵。
在冷兵器时代,只要不是当场战死,以这个时代的冷兵器的创伤力度,只要救治得当,还是有大机会救治好的。
一场战斗下来的,创伤后细菌感染引发的炎症而死亡的,有时都比战死的多。
一直以来,他都小心翼翼的避免在军营里走动,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以致忘了这里是后勤营,忘了这里有着好几千的伤兵。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小帐篷里有点昏暗,站了六七个壮汉,身上都挂着发黑的包扎布,一个缺左脚的,两个缺右手的,这是要在给兄弟做最后的告别了。
“小王爷……”
朱高煦打断了壮汉们的行礼,推开了他们,让李清上前:“都让一让,让我兄弟看看,我兄弟可能有办法救回王叔。”
六七个壮汉的目光就像利箭一样盯在李清身上,李清不由感觉到寒毛都立了起来,脚步顿时停滞了一下,强忍着身体不让颤抖。
生在和平年代的他,哪里经历过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的目光。
这个少年,他们早就听说了,听说是小王爷从山里捡回来的,最近一直跟在小王爷身边折腾,他们都以为少年是成了小王爷的跟班随从,此刻竟听到小王爷称他为兄弟,都心头大惊,目光充满了审视。
他们都是燕王的亲卫队的。
好在,李清这脚步一顿住,壮汉们似乎知道自己眼神不对,随后化为眼巴巴的希望。
轻轻呼了口气,李清继承往里走,朱高煦的王叔是个黝黑的瘦汉子,也不知道原来就是这么消瘦的,还是伤口炎症影响了饮食饿瘦的,躺在布毡上,人已经没有意识,身体微微颤动着。
李清蹲下摸了摸王叔的头,很烫。
掏出从来都随身带的打火机,一手打火,一手打开眼皮看了看瞳仁,瞳仁还有收缩变化。再看右臂上的包扎,渗着淡黄的脓水,恶臭味扑鼻。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救不救得回,就看命够不够硬了。
李清站起思索组织了一会语言才道:“小王爷,我先说明,我没学过任何黄岐之术,我只能提供个方式,希望不大,九死一生,最终还是看王叔的命硬不硬。”
朱高煦眼睛亮了一下,沉声道:“小清,咱们是兄弟,王叔的情况我清楚,无论结果怎样,我们对你都只有感激。”
“公子,你放手救治,即使不能把五哥从鬼门关拉回来,我们都对公子感激不尽。”那壮汉们也连忙七嘴八舌的表态。
李清点了点头,也没再客气,需要抢时间,便吩咐道:“那各位就听我安排,首先,各位好汉都先出去,王叔目前情况不容乐观,需要保持帐篷内空气流通。”
那六七个壮汉闻言,没有任何质疑,没人问空气是什么,立刻走出帐篷,都在离开前,回望了王叔一眼,似乎怕是担心这一眼就是最后的告别。
“走最后这位好汉,麻烦把帐篷的门布拉起来,里面需要保持空气流通和光亮。”
李清转头又对朱高煦道:“小王爷,吩咐下杨福他们分头去找来最烈的酒,越烈越好,如果外面谁有酒的,先要些过来。再找些针线、干净的棉花、几块白棉布”
“还有一个大概这么高的架台,木板一块,王叔需要移到架台木板上躺着的。”
“叫来二三个随军大夫,让大夫们准备好金疮药等医具,要有剪刀、小刀,大夫没有的话就找裁缝要,剪刀小刀都打磨一遍,把上面的铁锈都磨掉。”
估计是随军大夫已经对王叔判了无可救治,早已经放手去诊治别的伤员了。
任何时代的战争,随军医都不可能太多的,这里有着大大几千的伤员,这些大夫们肯定要忙到眼都花。
“还有,问下大夫们,有没有白头翁、黄连、黄柏、黄芩、茵陈、柴胡、金银花、连翘或者马齿苋中的一种,有的话,就先取一种,取半两,立刻煎熬,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准备着。”
“军中有人参的话,立刻切些人参片熬水给王叔喝下。有冰的话,立刻找些冰来,再弄些烧开的热水及盐来。”
李清不知道军中酒有多少,够不够王叔酒精物理降温下来,如果有冰,就更好了。不过,他对冰没抱大太希望,行军打仗在外,根本就没条件保存冰。
至于穿越神技硝石制冰,那只不过是文科砖的臆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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